独孤府
回到府里,上官舞连忙为小锦上药疗伤。她轻轻地撩起小锦的裤脚,一圈黑红色的印记触目惊心。那脚肿得和馒头似的,小锦疼得嘴巴里直发出嘶嘶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不只扭伤,划伤你的树枝有剧毒!难道有人要置小姐于死地?”上官舞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剧毒?那我还能走回来?”小锦一愣,突然觉得自己头昏脑胀,腰酸背痛,莫非是毒发了?
“完蛋了完蛋了,小舞,我要是死了你可不能随便把我给埋了啊”小锦胡言乱语地说道。
“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只是……小姐若是中毒了,怎么可能走回来,我也觉得奇怪呢!”上官舞见小锦一副泄气的皮球的样子,心里暗自好笑,但也纳闷起来,怎么这毒对小锦无害?
“怎么这玩意,一阵子发热一阵子发凉的,弄得人怪痒痒的。”小锦伸手从怀里掏出了那颗‘五毒珠’,端详了起来。只见那珠子一阵青一阵蓝,发出变幻的光芒,美不胜收。上官舞见到她手中的珠子,一惊之下,居然把药箱也掉在了地上。瓶瓶罐罐地滚了一地,到处是药丸和粉末,她拿针的手也不停地颤抖起来。
“上官姐姐你没事吧,你这样拿针还是暂时别扎我好了。这东西有什么问题么?”这可是碧落甩了她那个晚上送给她的,估计这就是所谓的分手礼物,虽然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估计在碧落心里他们压根没牵手过!
“这叫‘五毒珠’,传说是能解百毒能破万蛊的苗族圣物。历来江湖之中,人人都想得此物,以抵御苗疆的毒物。所以为了它,死伤无数。后来这东西一直掌握在最有威望的苗人手中,成为身份和权利的象征。直到苗族族长将此物献给苗疆新的领主--望月楼楼主无情公子。如今无情公子远走天涯,这颗五毒珠就交到了碧落公子手中。此珠是望月楼镇楼之宝,乃神物。”上官舞讲述着,小锦心又一次起了涟漪,碧落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么珍贵的礼物为什么要送给她,让她断不了念头?
“碧落他是回了苗疆吗?那他没有这东西防身会不会有危险啊?”小锦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上官舞。上官舞一愣,危险,她咀嚼着这两个字。她安慰地看了看小锦,蹲下来帮她料理了下伤口。她轻轻点燃檀香,吩咐她安睡。小锦看了看上官舞,点点头抱着枕头去睡觉。上官舞眼神中闪过一丝忧伤,悄悄地将醍醐香加入檀香中。小锦自然不会怀疑身边之人,依旧睡得酣甜。
独孤府的夜带着浓雾,黑白交错间,恍然如梦。房内的沙漏悄无声息地记录流走而逝的时光,月光将园中花木的倒影一点点地拉长,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上官舞一身墨黑的长裙,与夜融于一色。
“她怎么样了?”黑夜中有人缓缓开口,声音温柔得如同那细碎的星光,一点点地亮到人心里。碧落从黑暗中走出,一肩长发如绢般在风中飞舞。
“只是轻微外伤,可能会疼几天,幸亏公子及时赶到,那些杀手看上去都是高手。”上官舞轻轻说道。
“其实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我对她很放心。”碧落目光看向小锦的房间,眼神柔软得如同西湖烟雨。
“不,小姐她不聪明。如果她聪明,就不会在洛阳一天一夜地找公子,如果她聪明就不会在临安闻到莲花气味就魂不守色地到处张望,如果她聪明就不会去灵隐寺,如果她聪明就不会……这时候还留下来帮公子!”上官舞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公子,如果你真的放得下心,你又如何会把五毒珠送给她?公子从小身中剧毒,毒性连五毒珠都压制不住。当年无情公子只有炼制百种毒药以毒攻毒,抵御你体内之毒,然后再以五毒珠控制住那百毒毒性。如今,公子如何压制体内的毒素?公子宁可每日忍受万毒噬心之痛,也要把五毒珠给小姐庇护她万全,小姐在公子心目中怎么会普通?公子不肯回苗疆,一路守护,小姐到哪,你就在哪,难道这还……”
“够了!你居然跟踪我?听着,她不过是一枚棋子。得锦凰者得天下,我这么做为的不过是不想让她死得太早罢了。更何况……,她母亲当年和那些人一样,我怎么可能对她心软!”碧落冷淡地说道,即便是在盛怒之下,他的语气也依旧温和。
“公子……殿下!”上官舞突然跪倒,碧落震惊地看着她。
“殿下,上官舞跟随殿下多年,从来没有求过殿下。但是今日,小舞不能不说,殿下,放手吧,殿下根本不敢面对小姐,所以才选择一走了之。这么多年来,殿下和小姐在一起的日子才是最开心的。上官从来,没见过殿下那样的笑。所有人都算计着殿下,提防着殿下,他们都想让你死,只有小姐,你说什么,她信什么。上官斗胆请您放手,我不想您日后后悔,抱憾终身!”上官舞决然道,等她抬头看时,却只是黑夜一片,空空如野。
你以为我跟踪你,却不知你在守侯她的时候,我一直在守候着你,却不曾见你回一回头。你看得到的无法拥有,已经拥有的却看不到……上官舞心中冷笑,她心中所想,怕是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放手,谈何容易。上官,你若有过那样经历你该如何放手?如果你至亲至爱的人一个个地在你面前死去,临死前要你发誓,将来一定为他们报仇,你还能放弃么?你身后站着的不是你一个人,而是你出生入死的所有兄弟,你告诉我我该如何放弃?国不可有第四子,帝女星是灾难,他和小锦从出生就被诅咒。碧落抽出一丝苦笑,嘴角有鲜血渗出,万毒噬心之痛?他都痛到麻木了,还知道痛吗?临安城开始飘点点细雨,这样的夜晚渐渐地寒了起来……
……
马蹄轻溅起细碎的尘土,洋洋洒洒地抛了半空一片片灰蒙。一行队伍正朝着长安的方向走去,为首的少年白衣黑马,风一般地飞驰而过。
“吁……”小锦拉了拉缰绳,利落地下了马。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她无聊地看了看远处的队伍,有没搞错啊,那么多马拉的车子居然没她自己一匹马骑得快。还好她在英国的庄园练过骑马,不然堂堂独孤家三公子居然和姑娘一起坐马车才丢人呢。
“离,辛苦了。”小锦拍了拍马背,他为何给自己的马取名叫‘离’呢?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既然永远都是路过,何苦感叹人间行路难?
“怎么不走了?他们还没跟上来吗,算了,你在这等我会,我去洗把脸!”一匹棕红色的蒙古马停了下来,宛如居高临下地对小锦说道。她穿了小锦平时的男装,一身绛紫色的长衫,头发高高束起,眉目清秀,眼神中却透出犀利的光。这些日子,小锦对宛如是礼遇有加,宛如也没有了最初时候的羞涩和畏惧,俨然是独孤府中另一位小姐了。为了不招惹麻烦,她一路也男装装扮,骑马而行。
宛如下马,在树林深处的一条河边洗了洗脸。洗完了脸她起身准备回走,不料石上青苔甚是滑腻,她一个没站稳,人就往河中摔去。“啊……”在她惊慌失色的时候,一双手挽起了她,瞬间,她落入了一个男子的温暖的怀抱。宛如抬头看向救她的人。顿时呆住了。印入眼帘的是一张绝色的脸,面前的男子长发如墨,挥洒于风中,发丝纠缠间,忽隐忽现出颠倒众生的轮廓。他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掩盖不了深邃的优雅,纯色的瞳浸出的那点温润如同开在雪地里的阳光,眩目而温暖。宛如一时失神,连矜持都忘记了。此刻她脑中、眼中挥散不开的全是这清润如雪的男子,还有他身上那抹淡淡的莲花香气,以及他眼底蕴涵的丝丝愁绪。
“你没事吧。”碧落声音如流水淌过般低沉,就仿佛素指划过明琴,奏出的那点柔软的音符。含蓄中隐约可见点点锋芒,收敛中却是遮挡不了的华丽。
“我……我没事,多谢公子。”宛如紧张地说道,碧落只是低首回应了下。他放心不下小锦,一路悄悄跟随。眼前这身背影,他误以为是小锦,情不自禁地就过去了,却发现认错人了。原来,过于思念一个人,反倒会认不出这个人。
“这锦帕你从何处得来?这是在下的锦帕!”碧落捡起落在地上的锦帕,突然问道。
“我在独孤府捡到的,莫非公子去过府上?这上面的词曲是公子写的?西厢银钩团扇隔座暖酒朱帘春风无端薄幕青毡扁舟子唱晚烟火江南西子湖畔如花美少年箜篌声中清商怨花含烟……”宛如轻轻哼唱起来。
“曲不成曲,词不成词,见笑了。这条锦帕对在下很重要,能否……”碧落的话噶然而止,他看了眼宛如的身后,硬生生地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他一声轻笑道“一首曲子能遇到知音是它的福分,这曲子就送给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