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第 63 章
一直觉得,粱湛其人,如果改行做厨师的话,一定会相当地有前途。所以,在喝过他煲的三口粥之后,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对他说:“你真的不考虑弄个厨师资格什么地玩玩儿?”
这两日,这位同学抓了个顶级大厨扔在附近,专供他咨询,临时学厨艺,天天亲自动手给我弄饭菜,倒是也没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食物,都是极简单、极寻常的东西,不过无论什么都弄得很好吃,怎么都不像是一个从不涉足厨房的人应该弄得出来的样子。如此连续数日之后,我渐渐开始觉得,他不努力跻身厨师行业的话,实在是浪费人才了。
以为他会不高兴的,然而他只是看着我笑,说:“这个资格证书,只能从你这里颁发!”伸手,从我手中接过粥碗,用勺子仔细地打起粥,一勺一勺喂给我,说:“就从今天开始定级。什么时候你觉得我的厨艺进步了,就给我晋一级。”
说得好像他是我的专职厨师。说得好像我们之间可以相聚的时间很长,很长,长得会是一辈子!
应该当场戳穿他,然而有些事情,当真揭开了,彼此太过尴尬。况且此人意志强韧,对于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永远都可以坦然自若地选择性无视。既然他旗帜鲜明地表明了立场,声称此次单纯就是回报我对他受伤时曾经的照顾,倒也不便过于深究了!
只是此同学为人极不厚道,分分钟之后,居然又开口,毫不犹豫地将我曾经的台词抛了回来:“你们都是发自内心待我好……所以,我乐意做这些事情!”他说话时,存心模仿我当时的语气,偏又仿得不伦不类,让我从头麻到脚,忍不住恼羞成怒继而喷笑,颇有种悔不当初的深刻觉悟。
当下抬头看着他,我笑一笑,说:“我这里要求很高,很变态,每晋一级,都要付出许多难以想象的代价。”
他微微一笑,说:“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真的打不还手?”我眼睛一亮,一拳头砸过去,见他果然不闪不避,连端在手里的粥碗都不晃动一下,倒是不得不硬生生在将拳头砸上他之前收了力度,多少有些尴尬地说:“看在你辛苦煲粥的份上,姑且饶你一次!”
他微微一笑,用勺子盛了粥,依旧喂给我,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我抬头瞅他一眼,看着他宁定神采间隐藏的锋芒,心中渐渐便起了惆怅——他总是吸引我的,一颦一笑一个动作都能牵动我的神经。倘若时光倒流,重来一次,明知道眼前是一个情劫,是否能够成功抵住扑面而来的巨大诱惑?
喝完了粥,他抽出纸巾给我。我伸手去接,没有抓实,他的纸巾已经越过我的手,直接过来,轻轻落上我的唇角。透过纸巾,依稀还能感觉到漫在他指间难以言说的眷柔。心中微动,我看着他笑一笑,伸手拿起茶杯,说:“今天是除夕,咱俩好歹还是应个景儿,吃顿饺子吧!”轻轻偏脸,让纸巾滑落。
他松开纸巾,仿若未觉,笑笑地看着我,说:“来瞧瞧我厨房里准备了什么!”
“真的这么有先见之明?”我微笑,掀开被子,抬头问他:“你这几天为什么好有空闲的样子?”
他低头看着我,忽然露出一丝笑容,说:“难得看到你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不赶紧过来好好看看,摄影留念,岂不可惜!”
终究还是被他逗笑了,我忍不住伸脚踹他,说:“找死呢!”被他捉住脚,十分自然地弯腰拿起我的拖鞋,却迟迟没有替我穿上。
脚弓握在他的掌心里,有种温暖的麻痒。足底的热度一分一寸漫上来,迅速便冲上了脸颊。我轻轻抽脚,笑笑地说:“一起包饺子?”
他微微含笑不语,终于替我套好了拖鞋。
伸手去抓大衣,然而他依然比我快了一步,拎过来,替我穿上,弯腰,仔细地替我扣好扣子,一粒一粒。
头部轻轻摩挲着他的胸口,中间只有短短的距离。我发现自己依旧是这样地迷恋着他的怀抱,很有种不顾一起扑过去倾听他心跳的欲望。方这样想着,已发现他伸手,重重将我拥入怀中,在我额头上印下一吻,低头瞅我一眼,忽然又俯身将我放倒床上,伸手,重又解开我的大衣扣子,一粒一粒。
他手上的动作那样快,那样急促,透过空气,我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蓬勃的心跳。一时慌乱,忍不住伸手推他,我轻轻叫了一声:“粱湛!”
他的手顿住,偏头看向窗外,轻轻吐气,终于直起身子,转身,说:“我先去弄饺子馅儿!”
头脑里有种慌乱,我努力地呼气吸气,好不容易终于是调匀了呼吸,起身走到厨房里,见他果然在调着饺子馅儿,一切似模似样。禁不住地抬头看他,见他神色如常。心底稍定,我笑着说:“千万别告诉我你又是头一次弄饺子馅儿!”
“答案正确,加一万分!”他回头瞅我一眼,微微一笑,神色渐渐恢复成了薄带冷淡的宁定模样。
饺子皮儿是他的专用大厨手擀了临时送来,待他调好了馅儿,不过就是一个合成的过程,我俩一起动手,谈谈说说,倒是十分顺滑。
毕竟是刚喝过了粥,并不饿。我已经在屋子里闷了好几日,待一切准备停当,便轻轻问他:“一起出去走走?”
他低头看我几眼,说:“还是换羽绒服吧!外面刚下过雪,很冷!”
雪已经停了,暮色沉沉地笼在头顶,看出去,所有东西都显出一种十分特别的,隐隐绰绰的朦胧意蕴。本来是单独走着的,然而风刮过来的时候,我的帽子有种随风而去的冲动,就这么伸手捞了一下帽子,他的手便过来了,替我轻轻摁住帽沿,然后,顺势捉住了我的手,然而看了我一眼之后,终究又轻轻松开了。
肩并肩朝前走着,迎面有学生过来,叫了我一声“鲁老师!”神色尊敬,浅带笑意。瞬间便脸红了,我低头,说:“要不还是回去吧!”他微微一笑,忽然拐了个方向,说:“去看看梅花!”转身,大步往前走,神情步伐皆极度放松,闲适得宛若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所谓梅花,散在校园西北角,不过三五株,好在地点偏僻,遇到熟人的概率大大降低。他抬头看着梅花,轻轻赞道:“这里的梅花虽然不多,但姿态不俗!”许久,终于回过头来,淡淡对我说了一句话:“我没有碰过何媛媛。认识你之前没有这样的心境,认识你之后没有这样的心思!”
“呃……”实在想不到他竟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可是其实,没有说给我听的必要吧!
忽然有种额头冒汗的感觉,我干咳两声,说:“这是你的个人隐私,我觉得……”话音未落,又
听到他开口了,一字一句说:“我从来也没有爱上过她,她也从来没有爱上过我。无意之间将她扯入这样一桩纯粹利益交换的婚姻,她在其中十分无辜。”他弯腰,在地上捧起一堆莹白的雪,放在掌心中团成雪团,猛地甩出去,砸上墙壁,一边开口,接着说道:“在婚姻问题上,我曾经犯过错误,理应为自己的错误埋单,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是应该的,但这个代价里,不应该包含她的未来和她的幸福。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纠正这个错误,还她自由,让她真正获得爱与被爱的机会,所以,关于她的问题,你不用担心!”
“呃……”轻轻地应一声,百般滋味一起涌上心头,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想了想,方抬头,小心地问他:“媛媛她到底知不知道,我们曾经……?”
“她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继续弯腰抓起雪团,一团一团甩上墙壁,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露出一个了悟的表情,笑着说:“我明白了。其实你跟她之间的感情很不简单,早已超越了友谊的范畴,所以你担心她一旦发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会认定我准备跟她抢夺你,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终于醋海兴波,决定铲除情敌,出手伤害我……对了,女人喜欢女人,应该叫做什么来着……”话没说完,已经笑得弯下了腰去。
什么跟什么!这都什么乱七八糟!
说起来,这个人早已不是第一次这样侮辱践踏我跟媛媛之间的感情了。我抬头看他,见他一副开心不已的模样,终于忍不住提起脚来,狠狠踹他。
一脚飞过去,他跳开了,依旧笑得开怀。于是,我便这样一脚接着一脚,亦步亦趋地朝着他飞踢过去。他左闪一下,右闪一下,全数避开了。
他笑得那样地高兴,一步一步高高跳起,像是一个十七八岁,活跃在运动场上的青春沸腾的男孩子。所有罩在他的脸上的,背负在他肩上的沉重的阴霾,都仿佛在那一瞬间一扫而空。
人的快乐,大致便是这样的吧!无分职位高低,财富多寡,必得能发自内心开怀甜笑之时,方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