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起来吧，我还有事要交给你去办。”
慕容黎端坐起身，神态自若的接过血玉簪，纤细苍白的玉手与那艳丽的血红形成对比。
慕容黎忽然下榻，赤足踩在绒绒的毯子上，用另一只手掀起一侧的帘子，却看到拱桥下有船夫正在打捞正月十五时人们放下的莲花灯。勾了勾唇角，将手伸了出去，缓缓张开，血玉簪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瞬的光芒后便无力地坠落到地面，发出的脆响淹没在车轮辘辘的声音之中，没有一丝波澜。
这些灯好不容易顺流而下来到这里，却在临近终点时被人拦截在了此处...
罢了，左右也没多少人知道这些灯的归处在何方了。
可能等日子再久些，正月十五时，也没有人会放莲花灯了......
假的终归是假的。
方夜将头低的很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知道慕容黎在伤感什么，瑶光的变化到底有大多他心里十分清楚，特别是每逢佳节之时。
可是...有这些习俗的人，大多都已经不在了啊。
慕容黎的羽睫微微垂下，遮住了眼底的黯淡。
“方夜，你在暗中护着公孙，他若是离开你不干涉，只要确定他的安全便可回来...若”
慕容黎抿了抿唇，心里有些苦涩，他知道公孙钤刚刚就在外面，可他没想到他宁愿自己壮志未酬，不愿意见他。
“若被他发现，你便说我让你转告他一句话便可......”
“......是。”
————
“慕容，请等一下！”
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慕容黎猛的睁开眼睛，随后又微微阖上。
莫澜？
“庚辰停下。”
“是公子。”
庚辰有些不情愿的停下，他不想慕容黎再跟那群人再有任何的交集。
莫澜发誓他这辈子都不想再骑马了，拼了半条命也总算是赶上了。
上次他没能阻止执明发兵瑶光，也没能阻止瑶光被屠，但这次...他赶上了。
莫澜在马上缓了一会后，便下了马，站在马车旁对着庚辰道
“能否请公子回避一下。”
“......”
庚辰没有理会。
“呃...这位”
莫澜有些尴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慕容黎开口了。
“庚辰你先退下，莫郡侯上来吧。”
“是”
————
“慕容......你”
莫澜没想到慕容黎会如此虚弱，眉眼虽然一如既往地精致清冷，可脸色却几近透明，三千墨发散落，一袭广袖红衣靠着腰封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
明明一笑倾城，可美人却是哀莫大于心死，人死亦次之。
“莫郡侯若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慕容黎一眼望穿了莫澜的来意，但他不想亦是不愿。
“......”
莫澜没想到慕容黎会如此干脆的拒绝，抿了抿唇。
“慕容难道就不好奇，宫里失踪的人都去哪了吗？”
“莫郡侯怕是刚刚骑马还没缓过神来，开始说胡话了，郡侯还是请回吧。”
“我就不信，手里握着掌管天下情报的墨筠阁阁主会不知道此事！”
“莫澜，我信你是个聪明人。”
慕容黎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墨筠阁是他除了瑶光之外，绝不容许别人触碰的底线。
“聪不聪明我不知道，不过慕容说是，那便是。”
莫澜深吸了一口气，把快要溢出眼的东西压回去。
“不过，慕容就不好奇，在你失踪的日子里，陛下再干什么吗？”
“与我无关，不甚好奇。”
慕容黎淡淡的说出最伤人的话，可事实也确是如此。
“他在数着你离开的日子，想象着你的归期！”
执明，我到底怎么样才能为你留下他？莫澜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了。
“你知道一次次的幻想破灭，对他来说有多残忍吗？你能想象他躲在向煦台里压抑着哭声，不敢面对现实的样子吗？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压倒了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发狂了...他开始发狂了你知道吗？！”
“在发狂的他眼里，所有人都是抢走你的罪人，也包括我
那一夜，连雨都是红的，满眼的红，那时的执明，披散着满头银丝，猩红着眼，仿佛地狱里的修罗，六亲不认，嗜血而活。
星铭刺穿了我的肩胛骨，他抓着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一句话，得不到回应后又蹲下去问那些已经倒地的尸体，在漫天的血雨里，一遍又一遍，周而复始！”
莫澜红着眼盯着慕容黎的眼睛，明明泣不成声，却还是一字一句道
“他重复的是‘把我的阿离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