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支廷玉静静地凝视拓跋飞,眼前的男人有着高华的气度,即便是他,也隐隐感觉到巨大威压,令他呼吸沉重起来。
他不明白,为何拓跋飞的唇边,还带着莫名的笑意,那笑意令他的心不安,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拓跋飞的手中,连同他和索卢连山在内,所有的一切,都是拓跋飞设计的圈套,等他们钻入圈套。
分明就在不久前,索卢连山当面摔死了拓跋飞的爱子,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仍然如此平静优雅,智珠在握,让他看不懂,看不透。
“王爷如何知道是我?王爷是何时知道是我的?”
“无忧宫。”
伊支廷玉不由得瞪大眼睛,在那时拓跋飞就知道是他了吗?
“我很好奇,请教王爷是如何认出我的?记得和王爷的几次谋面,都是匆匆一见,而王爷并未见过我的真面目。”
“本王没有见过,有人见过,你是一个让人不能忘记的人,有一张让任何人都不会忘记的脸。”
楼兰王抬手抚摸脸上的面具,太久以来,他习惯把那张妖娆魅惑到极点,妖孽的一张脸隐藏在黄金面具下,或者其他面具下。见过他的人,基本都已经是死人。
“就凭这张脸吗?”
“楼兰王就是楼兰王,无论在何处,都是一颗耀眼的明珠。”
“呵呵,多谢王爷谬赞,愧不敢当。”
二人目光相对,楼兰王内心叹息,如今他和拓跋飞之间的仇怨太深,昔日的一切都不算什么。但是杀子之仇,就连他都不能饶恕,何况是拓跋飞。
“王爷如此大张旗鼓,是早就准备妥当了吗?”
“有贵客要临门,本王焉能怠慢?”
“可不是只有我一个贵客,那位贵客……”
拓跋飞淡笑,让伊支廷玉暗暗心悸,他自负英雄了得,心机深沉,但是和眼前的男人相比,他自愧不如。
“若是我最爱的女人被人骚扰,爱子被活生生摔死在马前,我是否还能和拓跋飞一般平静,还笑得如此云淡风轻?”
“王爷可知那位贵客是谁?可曾挽留住他,赴宴陪王爷把酒言欢?”
“那位贵客不宜久留,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去做,若是留下反而无趣。”
“原来王爷更重视我,真是令伊支廷玉受宠若惊,未知王爷意欲如何招待?”
没有侥幸,他只知道,若是有人敢如此对待他,伤害他的爱子,做出昨夜的事情,他会用最残酷的刑罚,让那个人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拓跋飞没有回答沉默了片刻,气氛沉重而压抑,静默让伊支廷玉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从未想到,会有一个人,给他如此巨大的压力。
或者曾经有过一个,记得在多年前,他偶然见到棠梨孤单于,那种威压和眼前何其相似。
眼前的男人,带给他的,就是那种一生中仅有的压力,让他几乎想低下头。
他高傲地抬起头,纵然是死,他也要死的有尊严,有气度,不会求饶,不会受到侮辱。他楼兰王,金楼兰王,站着生,也要站着死!
“今日是一个极好的机会,王爷杀死我,就可以得到楼兰的一切。”
伊支廷玉的语调低沉,他就是楼兰的支柱,是楼兰人心目的神。一旦他死去,楼兰支持不了多久,很快会被大月支灭掉。
拓跋飞用玩味的目光看着楼兰王,此人果然行踪诡异,高傲嚣张,竟然敢亲自进入大宛,还闹出这许多事情来。若非如此,他也没有可能,把楼兰王逼到如今只能束手就缚的地步。
虽然他明白,楼兰王从不是一个肯束手就缚的人。
“即便是有你在,楼兰迟早也是本王手中之物。”
拓跋飞的语气淡漠,却是透出不容质疑的决心和魄力,一双冬夜雪山之巅般的寒眸,令伊支廷玉不由得垂下眼睑。
“我输了!”
伊支廷玉把双手放在胸前,在马背上缓缓地弯腰,躬身向拓跋飞施礼。
输就输,不必找借口和理由,他输得十分彻底,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今天是一个死局,必死之局!
输,也要输的有风度,他输得心服口服。
“想必王爷早已经得知我和那位贵客要到大宛的消息,才设下了这个局。”
“你想到的还不太晚。”
伊支廷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在马背上挺直了身躯,的确输的心服口服,原来他早已经得知某些消息,暗中布置。
那位单于,蠢猪般的单于,他能逃掉不是侥幸,而是眼前的男人,另外设了一个局,去让他钻。
“王爷就如此放他离开?”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本王如何会不给他机会,何时请他回来,不过是本王一句话。”
叹气,在心中暗叹,若是他,绝没有如此的气度,肯放索卢连山离去。若是他,绝不可能如此平静,在爱子摔死在眼前后,面对仇人还如此优雅平静。
“莫非,那个孩子……”
他不敢再想下去,抬眼看着拓跋飞,这个念头却是在心头萦绕,既然拓跋飞已经得知某些消息,如何会令爱子有失,那个孩子……
伊支廷玉苦笑,催马向前几步低声道:“那个被掳走的孩子,不是原来的孩子吧?”
拓跋飞轻笑,眸子中闪过浓重寒意和杀机:“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敢私自进入王庭,意欲对那孩子不利,本王绝不会轻易宽恕!”
仿佛松了一口气,拓跋飞的话,让他明白,那个被索卢连山摔死的孩子,果然早已经被掉包,如此,他和拓跋飞之间的仇怨,也不是那么深。‘
不知道为何,他不想和拓跋飞为敌,更不想和拓跋飞之间有无可化解的仇怨,那会令他,令楼兰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苦笑,如今还有退路吗?
无论那个孩子是否拓跋飞的骨肉,他是否并无伤害那孩子的心,那个孩子,毕竟是他亲手从王庭掳走,交到索卢连山的手中。
“死吗?”
抬头仰望,天色已经微亮,一线曙色从东方升起,他是否还能见到今日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