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两口子闹离婚把老丈人兼亲舅舅气死了,是个人都得过意不去一下吧?这么一想,太后对我这么好,又宠又护的,不会也是因气死了哥哥心里抱愧吧?
“静妃娘娘……”
“呃?”我皱着眉头,瞅着那面生的太监拿着一块绿色的牌牌,冲我笑得一脸谄媚。
“你是谁啊?”
那个家伙有点儿尴尬:“娘娘说笑了,奴才吴良辅给娘娘请安。”
啊,有印象……我说的有印象不是指我想起来这家伙是谁,而是当奴才都能当得让人记得住,这奴才想必当得很有创意。比如清末的安德海娶了老婆,李莲英名垂千秋,那名字才叫响亮。这位之所以被我记住,是因为在看《某某王朝》的时候,有个小细节是康熙杖毙了鳌拜的干儿子,那倒霉太监就叫吴良辅。和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
“吴公公有事儿吗?”看他穿得很保暖,靴子也不脏,就知道这位肯定不是干粗活儿的。
“娘娘,呵呵,”他有点儿局促,“皇上召娘娘伴驾,还请娘娘这就梳洗一下动身。”
“呃?”我端茶的手一歪,半杯茶就泼在衣服上了。他“哎哟”一声,好像茶泼在了他身上似的嗷嗷着急,自己先想伸袖子过来替我擦,手伸出一半又赶紧缩回去,招呼旁边的人来替我收拾。
皇帝脑子坏掉啦?
再看吴良辅手里那个牌子,我终于想起来了,那不是大名鼎鼎的绿头牌嘛!
清宫戏里这东西是必备道具,小小牌子的翻覆决定了妃嫔们的荣辱沉浮……不过我是废后呀,废后也有这个东西吗?我觉得我应该是半冷宫待遇,不该也有这玩意儿的。
一边喜福赶忙地拿手帕替我擦掉茶水和茶叶片,不过衣服还是弄湿了。
“娘娘,这……请娘娘这就更衣梳妆吧……”吴良辅脸上的笑容我是怎么看怎么别扭啊。真是……让人想一脚踩上去的贱相。虽然一样是当奴才下人,我宫里底下的宫女太监都没有他笑得这么恶心过。
我觉得肯定有人不正常了,而且我觉得自己是很正常的。喜福她们张罗着替我换衣服,重新拢头发戴首饰,我坐在那儿任她们摆布。
不对劲哦,真不对劲。这个事情真让我发懵……
别说我是废后——明白地说就是下堂妇,这个前提摆在这儿呢,单说顺治皇帝今天上午从孝庄那儿告辞的眼神儿就不善。难道他把我叫过去打算先那啥再那啥,又或是给我上一套满清十大酷刑吗?这夫妻不成还有亲戚在呢,怎么说我也是他表妹啊,他总不至于叫我过去给我条白布带子或是杯鸟毛泡的毒酒吧?
我发完呆才发现她们给我拾掇成了个活动的首饰台子,赶紧招呼把那个耀眼的大朵红宝石珠花给摘下来,换成一支不怎么显眼的点翠小凤钗。衣裳也不要她们指出来的鲜亮的颜色,几件簇新的旗装摆开来,我指了一件雪青色不带什么缎纹的。上了那个吴良辅抬来的步辇后,我拿手绢不停地擦着脸上的粉。虽然不能不去,可我也不能摆出一副死活要贴上他的架势啊,他不笑死我我也会羞愤而死。
步辇不挡风,不知道平时那些妃子娘娘们坐在上面冷不冷,反正我是挺冷的。到了这时代才知道以前看的一些电影不切实际,说皇帝召谁,谁就洗了澡不穿衣服,拿被子一裹送到皇帝床上去——害得我刚来的时候还很好奇地想去一睹这有名的“背宫”奇观。
实际上就和我现在差不多,皇帝吃完第二顿饭,半个下午的工夫就会翻这个什么绿牌子,然后被翻到的娘娘就收拾打扮齐了去伴驾,有时候也陪皇帝下棋说话看戏什么的,晚上可能……就在一块儿睡,也可能……不在一块儿睡……反正我没扒人门缝瞅去。
皇帝现在找我干吗啊?他要不是烦静妃烦得透透的,也不会废她了嘛!不会真是叫我去打骂出气的吧?听说在皇宫里待久了的人很容易心理变态的,太监、老宫女、不得宠的妃子……和这么多变态的人生活在一起,皇帝似乎也有变态的可能,而且可能性还不低。
顺治待在西暖阁里,我到廊下下了步辇,小太监往屋里传话:“皇上,静妃娘娘来了。”
然后也没听清屋里吱声没吱声,太监就掀起门帷请我进去。
我吹了一路的冷风,进屋先被热气熏得眼睛有点儿潮潮的感觉,啥也没瞧见就得先行礼,行礼的时候腿也有点儿不大听使唤,嗓子也有点儿哑,“给皇上请安。”
皇帝没吭声,爱答不理的。
我站在一边,打量这间屋。屋挺大,有股熏香和墨香混合在一起的味儿,挺好闻。屋里有书架子,架上放了好些书。估计都是装门面的,皇帝很可能从来不去翻看。
过了小半天工夫,我已经把地毯上的花纹都琢磨过了,他才没好气地说:“坐下吧,还等我招呼你。”
哦,不好意思啊,原来我可以随便坐?
我看着他坐在案前,好像是在办公的样子,自己就在一边炕沿上坐了,顺手把炕桌上的茶端起来,老实不客气地先喝一大口。啊,到底是热茶暖人啊……
顺治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说:“那是朕的参茶。”
“哦,味道一般啊。”我咂咂嘴,原来参茶就这味儿,说甜不甜说苦不苦的,没什么好喝。我点个头,“皇上你忙,不用招呼我。”
顺治的脸色活像吞了个大鸭蛋,吐不出又咽不下噎得慌的样子,恨不得在我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可倒是什么也没说,低下头继续办公。
我坐在炕边儿上也挺无聊,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眼睛往书架那边溜……好像看到一本《三国演义》耶!
不要说这书不重要,人家满人进关打天下就靠着这本小说当兵书呢。据说顺治皇帝是个很喜欢汉族文化的皇帝,和董鄂美女特别有共同语言也是因为她懂诗词会书画有气质……
话说回来,皇帝叫我来就是为了把我晾在一边儿干坐着吗?
反正很招他厌,多点少点也没区别,我跳下炕去把那本书从架子上抽下来。果然没看错,就是一本《三国演义》。我翻了一下,左开,竖体,这时候的印刷术当然不如现代,上面的字比较大,不过墨迹还是蛮齐整的。
我正寻思着是不是拿它打发时间,身后的皇帝很不屑地说:“不识字就别乱翻书。”
呀?皇后不识汉字?
不……不可能吧?
我看看他,他看看我。
按理说……这个从小当皇后培养的静妃,应该懂点儿汉字吧?可是看顺治的样子,似乎她是真的不懂。
乖乖,上次我可还跟董鄂美女扯成语来着……天哪,马脚露大了!我硬着头皮说:“谁生下来就会?不会不兴人学?”哼了一声,拿着书翻得哗哗响,其实眼角的余光还在看他有什么反应。
顺治露出不屑的表情,又低头办他的公。真办假办也不知道,反正他这半天好像都在看一张折子,没换过。
我把一本《三国》翻得哗啦哗啦响,顺治在那儿把折子也翻得窸窸窣窣地不太平。宫女换茶递水来去无声,走路比猫还轻。
屋里挺安静的,外面应该放着西洋来的自鸣钟,秒针滴滴答答地响,让我有种恍惚的感觉,好像我不是坐在乾清宫西暖阁内的炕上,而是坐在自己老家客厅的旧沙发上,吃完了午饭,外面下着雪,屋里烧着暖炉子,老座钟滴答滴答地走着,炉子上烧着水,炉膛里还塞着红薯,一会儿就熟了,剥了皮就可以吃……那时候父母都在,奶奶也还在……
忽然哗啦一声响,我心里惊得一跳,转过头来看。一只茶碗翻在桌上,碗盖掉在了地下,顺治一脚踢开桌前的小太监,怒不可遏地喊:“你想烫死我啊!来人!”
外面呼啦啦进来了两个太监两个侍卫,顺治一迭声地说:“拉出去拉出去!”
那个我看不顺眼的吴良辅凑过来:“皇上,怎么处置啊?”
这老小子忒不是个东西,本来皇帝还没说什么要命的话呢,被他这一问,便没好气地说:“打死了算!”
这些人。
闲事我当然不想管,可是看着桌上的茶水还在往外冒着一点袅袅的热气……总不能看着人就被打死了吧?我站起来走到跟前去,“烫着哪儿了,让我看看。”
他没好气地一甩手,差点儿把我推个趔趄,“不用看!”
我咬咬牙,还是柔声和气地问:“你烫着哪儿了?”
他更没好气,“没烫着。”
我转头跟吴良辅说:“行啦,没烫着也就用不着打死,长点儿教训就行了。”
顺治一抬头,嘴还没张开,我又说:“这些茶水啊什么事情,是不是也归你管着的?”
吴良辅点头哈腰,“是,正是奴才管着。”
“告诫他们手脚利落点儿,下不为例啊。”
吴良辅腰板僵了一下,立刻弯得更深,“是,是。”
“都出去吧,挤屋里不像话。”
顺治的脸色比刚才还难看,有个小太监过来收拾书案上泼的茶水,我看着他那样,保不齐又飞起一脚把人踢出去。好在他脸色虽然难看,可是毕竟没再迁怒。
嗯,听说这个皇帝暴躁易怒,的确没错。往常他和我使气我不答理他也没办法,可是这些伺候人的人被拿来出气,肯定不是头一回。
等那个小太监也出去了,屋里没剩别人,就门口还站着两个宫女,微垂着脑袋一动不动,活像两尊木雕,连个喘大气儿的声音也听不见。
顺治胸口起伏,忽然用力一推,桌上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你以为你还是皇后啊!谁给你这么大胆子!”
得,还是冲我来的,我就知道他憋着气呢,把我叫来根本没安什么好心。
我是一点儿也不怵他,你能把我怎么样啊?你妈可是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背后的!
“我知道我不是皇后了啊,可我干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我看着掉到地上的东西,朱砂被打翻了,有几滴沾在他的袖子上,看起来殷红殷红跟血点似的。
“我让人打死奴才,你还敢出来拦话?指不定就是你指使他来烫我的!”
这不是乱扣黑锅吗?嘿,你是皇帝你最大,你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啊你!
“皇上还真是英明,连这都想出来了。”我笑笑,“早知道啊刚才就不该让太监把茶水什么的擦了,说不定还能验出毒来呢。”
他看起来被噎得很是难受,额角的青筋都鼓起来了。我马上退了一步,“皇上,我都已经落到现在这地步了,您还觉得不解气吗?”
这句话我声音很小,又憋着一点儿委屈劲儿,“我知道您其实不是想发落那个太监,您是想发落我的吧?反正我现在人也在这儿,您要处置就处置吧,我也没什么别的话说——我就想问,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您这么耿耿于怀不能原谅?是我的错,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您说出来,我改还不行吗?我们也不用总是跟仇人一样,那样不更好吗?”
灯不点不亮,话不说不明。
虽然我不想跟皇帝打交道,可是他要找我的碴儿,我也不能总是被动挨打不是。要是低个头能过这道坎儿,低头就低头呗。
他一愣,本来想说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嘴巴半张着发怔。
“要是您看我就心烦,那我就回去吧。”我的目光和他的目光对在一起,这还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互相平视着说话。
“是不是太后又劝您,让您叫我到跟前儿来的?其实您不用勉强,以后也不用再叫我过来,省得您别扭,我也受罪。”
他还是没说话,我说:“那我先回去了。”
要是这么解决问题也不错,也省得以后麻烦。
结果我还没挪到门口呢,他忽然哑着嗓子说:“你站着……”
我转过头来,难道他还要找碴儿?
“先,别走……”
我诧异地想在他脸上找出答案来。这个人到底想怎么着呢?
他偏过头,挥挥手:“你坐着吧。”
我走回炕边坐下,小太监又轻手轻脚地过来收拾御案上打翻的东西,很快又显得齐齐整整了。
“上午我和额娘说起……想奖赏抚恤西南和东南前方将士的事情。”
我不解地看着他。
“额娘不同意。”他丧气地说。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会儿孝庄太后当着他面问我给下人加俸的事儿,原来是冲着他去的。
我问:“那太后为什么不同意呢?凡事总得要有个理由的吧。”
“户部拿不出那么多钱。”
我点个头,那太后不同意是肯定的了。你没钱打什么赏啊?打空赏?
“那个,钱要是不够的话,要不就看着把抚恤的事情办了……打赏不妨再缓缓啊。”
我连他说的西南、东南在打什么仗都不知道,就只能跟着说说白话。反正发抚恤也是件要紧事儿。
他看起来很不甘心,低头不说话。
“其实当皇帝和当管家差不多,不过就是家当大了点儿,人也得更操心。”我点点头说,“你也别太烦恼了,家长里短的还难免磕碰不顺心,更何况国家大事艰难得多。”
他抬起头看着我。
“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说话走路吃饭做事的,都得学啊。你年纪也不大,当皇帝这事儿又没人教,你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慢慢摸索吧。”
我停下来,看他居然眼睛都不眨地看我,奇怪地说:“你看什么?”
他忽然嘿地笑了一声,听不出到底是善意还是冷笑,说:“额娘倒没说错,你比以前……确实很不一样了。”
这话要是我刚穿过来的时候说,铁定把我吓晕了。可是现在说,嘿嘿,我天时地利人和都掌握在手里,怕你才怪呢。
“竹子两天不见还拔三节呢,人变一变有什么奇怪的。”我斜眼看他,“倒是你,你是不是打算三年五年还保持原样不变呢?”
这话大概多少刺激到了他身为帝王的可爱自尊心,他横了我一眼又低头看他的折子。
也不知道那破纸上到底写什么了,他居然还不打算换一张。
呆坐着太没劲了,搁我自己侧宫这会儿可是下午茶时间啊。我招招手,那个收拾完东西的小太监过来了。
“有什么茶点吧?”注意,我说的是“吧”,不是“吗”,这表达了我对茶点不容忽视的渴望。
“有。”小太监底气不足地说。
“有什么?”
他小声又迅速地报了一串点心名饽饽名蜜饯名……说得真是又急又快像梭子一样嗖一声就从耳边飞过去了,弄得我光听见“瓜子”二字。
“给我拿碟瓜子来。”
小太监继续用要磨死人的音量问:“要什么口味?”
耶?这还有多种选择?
“都有什么味儿的?”
小太监于是又开始了疲劳轰炸似的报品名,好在这次规格少,吱溜一下也就报完了。
“那就……那就五香吧。”什么桂花瓜子玫瑰瓜子的,听起来像香水多、瓜子少。
小太监很利落地出去了,然后又很迅速地回来了,茶盘里端着一碟瓜子和一杯茶。
我坐在炕沿上嗑瓜子儿,壳儿都堆在茶盘里,时不时就口茶,手里的《三国》虽然印刷质量不够上乘,字是繁体,竖排版右开……我也将就看看,反正这间屋里肯定找不出玄幻言情耽美恐怖这些小说来。我嗑瓜子儿的功力可是千锤百炼过的,不但快,而且没声儿,嗑完的壳儿上不沾唾沫,基本上还很完整。
瓜子儿这东西是越吃越香,我不知不觉喝完了一杯茶,小太监又过来给我续水。
一碟嗑掉一半儿了,一片壳儿没抛准,掉地下了。
我基本上已经在短期内培养出了自己的剥削阶级习惯,东西掉在地下绝不自己拾。
果然不用我动手,就有只手伸过来把那片壳儿捡起来了。
咦?
我抬起头,顺治站在我跟前,拈着那片壳儿,用一种“你吃得倒香”的眼神,有点儿怨念地盯着我。我记得老家养的猫就是这个眼神儿,常在你吃东西的时候站在你脚边盯着你,一直盯到你从嘴角省点儿出来扔给它为止。
我很顺手地捏了一小撮,递出去。
他盯着我看。
忘了,他不是猫……虽然身上那花团锦簇的褂子上也罩着光滑毛皮……
就这么诡异地对视了几秒钟,他把瓜子儿接过去了,一屁股坐我旁边儿,也开始嗑。
真是……丢人啊!
他嗑的动静就大了,而且技术明显不精熟,仁儿没吞下去,瓜子壳又沾在嘴边儿,得呸呸地吐掉,一点儿皇帝风度也没有。
吴良辅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了,谄媚地说:“皇上不用费事,早备了嗑好的净仁儿,省劲儿。”
皇帝头也不抬,手挥了挥,他没拍上马屁,又灰溜溜地站边儿上去了。
“这还是自己嗑着香。”
我点头,“那是,嗑瓜子嘛,让别人嗑了你得着什么好处啊。”
皇帝没我讲究,嗑的皮儿壳儿扔了一地,反正又不用他来打扫。
“你这点儿倒没变。”
“嗯?”嗑瓜子儿?难道以前的静妃也是嗑瓜子儿的好手?
“你就不怕我。”
哦,是这个。
“你想让我怕你?”
“以前想。”
这话说得。
“那现在呢?”
“现在觉得……别人都怕我,你要是也怕,其实没什么意思。”
嗑瓜子儿肯定要就水,他很顺手地就拿起我喝的那杯,咕咚灌了一口。
得,他倒不怕不卫生……我虽然没洁癖,不过谁知道这皇帝有没有传染病?这年头的人可都没打过预防针,我面前这个倒霉皇帝据说是得天花死的。
你喝就归你吧,我让给你。
皇帝咂咂嘴,又冲我伸手。
盘子就在跟前,你不会自己抓啊?
我只好又捏了一撮递给他。
皇帝的速度显然放慢了,一个瓜子壳沾在嘴角,用手指捏下来。
“吴亲王的事儿……你,你也别总想着了,啊?”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儿低声下气的意思啊?
吴亲王……吴亲王是谁啊?
啊啊,想起来了,吴克善亲王吧?静妃她老爹,顺治他大舅。
他怎么了?
看顺治那个脸色,好像有愧似的。
估计那老头是被废后的事儿气着了吧?是气病了?总不会是气死了吧?
我含糊地嗯了一声。
“快过年了,你也别老穿戴得这么素,皇额娘看了……也,也总过意不去吧。”
得,这老头儿八成是被气死了,要不然皇帝的姿态不会放得这么低。
这家伙以前一见我就找碴儿,刚才还找过一回,现在突然变成这态度……难道他以前都是揣着棉花充胖子,其实是色厉内荏自己在心虚?
说得也是,两口子闹离婚把老丈人兼亲舅舅气死了,是个人都得过意不去一下吧?这么一想,太后对我这么好,又宠又护的,不会也是气死了哥哥心里抱愧吧?
有可能呀有可能!
“嗯。”我点头,不能跟他扯,说不定扯着扯着牛皮就扯破了。
“天不早了,我回去吧。”我拍拍手,从炕上下来。眼看要天黑,我还是早点儿回去的好,难不成我还在这儿陪他过夜?
想想都打哆嗦……虽然皇帝和我相看两相厌那啥啥的,不过天黑了一男一女在屋里待着也不是回事儿。
“那个,不急。”他说。
我从鼻子里出口气儿,这位,您还有什么话一次说完,咱各干各的不好吗?
“你还是恨我吧?”
我摇摇头。
“你不用瞒,我知道……”难得一见,皇帝软弱起来没完,“不过你放心……我总会好好照顾你的。”
有心,谢谢,不必。
你这大树护不了谁,能护着自己就不错了。再说,指望你照顾,你死了我可就没盼头儿了。我还是指望着孝庄太后,比你可要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