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城公安局,询问室。
木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五官娟秀,面容憔悴。
尽管她消瘦了不少,和白玉一起隐身的星阑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周静妍。
她的对面坐着两个穿警服的男子,星阑也记得,是那天晚上,她在江崇阳家门口撞见的那三位中的其中两位。
“周静妍女士,今年二月十三日,也就是正月初九,下午三点到七点这个时间段,你在哪里?在做什么?”警察问。
周静妍微垂着头,缓缓地回答:“二月十三,是情人节的前一天吗?三点…...我回公司了,一个月前,他替医院,从我们公司新进了一部全自动血型分析仪,他的同事好像遇到一些操作上的问题,我带技术人员过去,帮着处理一下。大概四点左右吧,我又去了公司,大家都刚刚放完春节回来,有些职员没太调整过来,我去开了个会,然后约职员们聚了餐,想调动一下大家的积极性,等我回家的时候,家里已经面目全非了。”
警察又问:“出门之前,你有没有发现,江崇阳的情绪有什么不对?”
“完全没有。”周静妍摇摇头道,“他从医院回来后的一个多月,一直都很正常,我和妈都觉得,他已经恢复了。”
“江崇阳离开精神病院的时候,医生有没有嘱咐过你们,像他这种情况,至少要陪伴或者说监护半年。”
周静妍吸了口气,鼻腔有些发堵,她回答道:“有!”
“即便这样,你还是放他一个人住家里了?”
周静妍突然抬起头来,两串眼泪夺眶而出:“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那天还问我,明天有没有空,我以为第二天就是情人节,或许他想到了什么特别的活动,所以告诉他有空,还想着,不管有没有空,都要空出来,好好和他过一个情人节。”
“你们的夫妻感情怎么样?”
周静妍的脸庞还挂着泪痕,面对这样的问题,却清浅一笑,似讽刺,又似自嘲:“一般吧。”
“你们在2017年3月相识,2018年9月结婚,是吗?”
“是。”周静妍的头又微垂了下来。
“你认为,江崇阳婚前和婚后有没有什么变化?”
周静妍抬起头,看向问话的警察:“这位警官,我也很想知道,您对您太太,在婚前和婚后有什么变化?我还很想知道,所有的男人,在婚前和婚后,对自己的妻子,都会有些什么变化?所有的人都告诉我,狩猎成功的男人,不会再给猎物诱饵,他们只是看着这个猎物的生命,在他们的手掌心慢慢枯萎,直至消亡。可没想到,消亡的那个,会是他。”
“抱歉,周小姐,或许我问得不恰当。听江崇阳的母亲说,他对你有过家暴,是吗?”
周静妍的眼睛颤了一下,又是轻蔑一笑:“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吗?”
“恐怕不行,我们现在怀疑,江崇阳的自杀,和您有很大的关系。”
周静妍双手搓了搓脸:“你们怀疑,你们凭什么怀疑,就凭几句闲言碎语吗?还是那些被烧掉的照片,请问,它可以作为定罪的证据吗?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想要烧掉那些照片的人,为什么反而是他?”
照片……
星阑来了精神,碰了碰旁边的胳膊,顺便也确认一下,白玉是不是还在。
很好,有结实而硬朗的触感,他还在。
周静妍深深吸了口气,又一口气吐出。然后,她慢慢地取下自己的纱巾,白皙的脖子上,暗紫的淤痕绕了一圈,在后颈上,还有好几个结疤的伤痕,看起来像是牙印。
两个警察都皱起了眉头。
她又将袖子向上推去,那一只纤细的小臂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结疤的牙印。像无数条深红的爬虫,在皮肤上肆掠。有几处深得可怕,已经将中间的肉,皱皱巴巴地垒了起来。
星阑的脖子又开始刺痛,她抬手捂住脖子。
一只手翻开她的手,又搭上了她的脖子,手心的凉意慢慢驱散了疼痛。
“好些了吗?”白玉问。
“抱歉,你的手,能这样放一阵吗?”
“好。”他放松手窝,整个掌面贴到了星阑的脖子上。
凉意由外而内,疼痛瞬息消散。
星阑不禁感叹,此手了得,冷暖皆可,简直一不带电的袖珍便捷空调啊!方便至极!
这一想,刚才波动的情绪也缓了下来,才觉得那只手,其实是有温度的。好像,还有点儿热。
星阑慌忙将头一偏,白玉的手滑进了她的肩膀,那掌心,分明热得要命!
“喂。”
星阑跳开去,瞪着旁边的一片空白。
“是你突然动,我才……”那声音顿了顿,又低沉下来,“好吧,对不起。”
星阑嘟嘟嘴,道什么歉啊,听起来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