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卵状的东西漂近阿贵时,阿贵伸出手去,想把它抱上来,可手刚触着那玩意儿,便触了电似的缩回来,叫道:“烫手,好烫手。”
可不,它周围的冰全部都化了,水像开锅一般地沸腾着。
夫妇俩惊恐地望着金卵。突然,金娘叫道:“看,它破了!”
那圆圆的玩意儿表面出现了裂痕,裂痕越来越大,朝四面八方延伸。只听砰的一声响,那东西像孵出小鸡的鸡蛋一般,整个儿地破了,四分五裂,千万道金光溢了出来。阿贵、金娘惊讶地看见,一个胖嘟嘟的娃娃,手里抱着一只亮晃晃的水晶球,端坐在金卵的中央。
“天神保佑,天神保佑,天神保佑……”阿贵如捣蒜似的磕着头。
金娘却慈爱地伸出双手,将那娃儿抱起,心疼地说:“这是谁的娃儿?”
突然,她的手触到了娃儿背部两片软软的、薄薄的东西,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差点儿把娃儿从手中扔了出去。
阿贵也清楚地看见,娃儿背上长了一对蝙蝠翅膀,薄薄的、半透明,皮膜与突起的骨头相连,缩在背上时,褶皱清晰可见。
阿贵从金娘手中接过娃儿,抬头仰望苍穹,天空中,居然有一颗小星星,透过风雪,把蓝色的光辉投射下来。阿贵惊喜地说:“孩子她娘,你没看见他是老天爷赐给我们的娃儿吗?从现在起,他就是我们的娃儿了,就给他取名叫天赐吧。”
南方的雪,说化就化。像金丝一般抽下来的阳光,洒落在竹叶、屋顶、岩石、草丛以及木头表面的雪上;雪顿时化了,变成晶莹、清澈的水滴,一滴一滴,从竹叶、屋顶上淌落下来;竹林变得更绿了,绿得有些晃眼。
金娘手里拿着一件用布缝的小衣裳,追着一个光着屁股满地跑的娃儿,一边追,一边喊道:
“天赐,天赐……”
那个娃儿,正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小怪物。他一下地,就能跑了,抱着水晶球,光着身子,天寒地冻也不觉得冷,在积着残雪的地上跑来跑去,满腿的泥浆,背上的小翅膀还一抖一抖的。
天赐在地上活蹦乱跳,金娘怎么也追不上他。突然,他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水晶球便像眼睛一般一闪一闪地在雪地上骨碌碌滚动起来,滚进了牛棚。
老黄牛还在牛棚里喘气、呻吟,哞哞直叫,水晶球咚的一声,撞在了牛头上,老黄牛脖子一缩,痉挛起来。
“哞——”
老黄牛发出一声怪叫。金娘跑过去,天哪,她看见老黄牛被一股蓝光罩住,整个儿蜷缩起来,扭动起来。天赐则坐在牛的旁边,呆呆地望着老黄牛,脸上漠无表情。
“天赐……娃儿,不要捣乱……”
真是奇迹,老黄牛不喘气不呻吟也不生病了,一下子仿佛年轻了十岁,它摇了摇头,直身站起,还冲金娘抬了抬腿。
金娘瞠目结舌。
老黄牛的病奇迹一般地好了。
阿贵肩上背了个布袋,无精打采地沿着弯弯的山道向镇子走去。
雪白的阳光从天而落,镇子里热闹非凡,打铁的声音、卖包子吆喝的声音、货郎摇鼓的声音、卖老鼠药敲锣的声音,一一冲撞着他的耳膜,侵蚀着他的体力,更要命的是店铺里飘溢出来的肉包子的香味,刺激着他的肠胃,他的肚子不时咕咕作响,仿佛古老的水井冒水泡的声音。
阿贵背上的布口袋,装着从池塘里捞起的那个金卵的碎片。这些金属碎片好沉,如果雕金匠王五要的话,说不定能换几个钱,凑合着过几天日子。
到了雕金匠的铺子,阿贵哗啦一声,将那些破铜烂铁通通从布袋中倒到了柜子上。
雕金匠王五是个头上包了块蓝布条的中年胖子,他的唇上留了一撮胡须,因为个儿矮,一对鼠眼总是从下往上看人。他漫不经心的一眼,已对衣衫褴褛的阿贵不屑一顾。因此,当金属片叮叮当当落在柜台上时,他不用看,便估出了那些玩意儿值几个钱。
雕金匠肥腻而势利的手很鄙夷地拿起一块金属片,将它挪到眼前。突然,他像着了魔似的,两眼闪闪发光,手也瑟瑟抖了起来,仿佛捏着一只在炉膛里烧得滚烫通红的铁块。他惊讶地问阿贵:
“你从哪儿弄到这些东西的?”
阿贵垂着眼,他对这些玩意儿的期望值并不高,懒懒地说:
“从我家后头的池塘里捡的。”
“捡的?”
王五的蛤蟆嘴大张着,可以塞进一个金元宝。难道还真有天上掉金子的事?他瞅了阿贵一眼,又问:
“都在这儿了?”
阿贵的反应不太激烈。老奸巨猾的王五看出,阿贵对这些东西的价值其实一无所知。于是,他掩饰住内心的兴奋,装出一种很平静的声音对阿贵说:
“三吊钱你换不换?”
阿贵睁大眼睛,两眼放光,半天说不出话来。这该不会是做梦吧,就这些破铜烂铁,还值三吊钱?!
王五见他不吱声,忙改口道:
“五吊?八吊?九吊?……”
雕金匠说到“十吊”时,阿贵怕王五反悔,忙说:
“我换,我换……”
沉甸甸的铜钱使阿贵空空的布口袋变得鼓鼓囊囊,他兴高采烈地将布袋背在身上,铜板叮当作响,他觉得无比舒畅,铜钱的声音给了他安全感。他恍恍惚惚,如同穿行在梦中,一摇一摆地离开了雕金匠的铺子,离开了小镇,消失在弯弯的山道上。
王五看着阿贵走远了,一转身,冲进房间里,搂着他那胖得像水桶的老婆,说:
“我们发财了,那个傻瓜给我们送来了那么多的黄金。黄金的含金量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都没见过的,是纯黄金啊,纯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