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生哥哥,你方才说,有事情要于我讲,是什么事情?”
“回去告诉爹娘,今年我便打算回去。”冯道生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有些话我写在信里了,一并转交给他们。”
冯芝刚听了第一句就高兴的跳起来:“道生哥哥你要接手家主的位子了吗?”
“没大没小。”冯道生笑着责备他,“这么些年跟着云卿长老就学了这不沉稳的性子?”
“我高兴嘛。道生哥哥你都出去三年了,要不是院里说你一直有写信回来,我都要担心你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好了好了,你比冯稚还幼稚。”
提到冯稚,冯芝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不是方才的故意演戏,而是发自内心的不高兴,那张好看柔和的脸上都浮现出来让人害怕的恨意。
冯道生小心道:“你们俩现在还在打架?”
“我哪里敢和他动手啊。我配吗?”冯芝提起剑来,又是赌气又是别扭,边向外疾步边闷声道,“我去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能吃的。”
他脚步匆匆出门,冯泽一骨碌爬起来想追,又想到冯道生还在,转身对他道:“外面说不定还有危险,我跟他一起。”
冯道生摆摆手,让他去了。
冯芝和冯泽前后脚出了门,陶宛看他们都走远了,才迟疑道:“他们俩有别扭?”
冯芝看起来并不像是不知轻重之人,若不是有别扭应当不至于只是提到冯稚就如此大发脾气吧。
冯道生点头:“是我冯家对不起他。”
陶宛不懂。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远青山里修炼,对于外界之事虽然有所耳闻,但大多只是泛泛之谈的皮毛,像冯芝这种事情她就完全不知道了。
“冯芝本是我弟弟。”冯道生轻声道,“他出生那年,举族欢庆,长老为他测字为芝。本是一桩美满事,可夏家递了信来,信上说冯芝不是该出生之人,换言之,我父母本该有两个孩子,但第二个不是他。”
冯道生看着陶宛,道:“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像我们这种世家大族,子嗣繁衍是很重要的事情。每一个孩子的出生都会在夏家灵台山上记下一笔,而若有人的名字落不下……那么那个孩子就是不被天命所承认。”
“如果强行留他性命,天命便会因此降下灾祸。几百年沈家便是因此没落。”
陶宛听着有些匪夷所思:“孩子都健健康康的生下来了,天命凭什么不承认他?”
冯道生摇头:“这是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们只知道,喜事将要变成丧事。”他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回忆那一夜,“我不知该如何评价我的父母,他们是很疯狂的人。夏家的信来了,可他们不愿意松手,他们当年对着天命直言不服。在我冯家连亡三十七人性命后,终于有一个人,一个救命之人上了缥缈峰。”
“我不记得他样貌,只记得一身青翠衣衫。他说以着三十七人性命为祭,可让冯芝……名姓移于旁系。这是不是天命的让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那往后,冯芝便不再是我弟弟。又过了十年,冯稚出生,天降祥瑞,灵台山上一笔游龙,正式记入我冯家名谱。”
“冯芝记恨的不是我们,是冯稚。大概是嫉妒吧,又或许是不甘,明明大家都是一个父母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我冯道生天生就是要做家主的那个人,为什么冯稚天生就是受尽宠爱的孩子。只有他……”
陶宛静静的听完,无法接受的摇头:“怎能如此妄断一人。”
她说的是天命。
在他们这些修行者中,人族也好,妖族也罢,即便是那神族,也是被天命所紧紧操控的。天命高高在上,威严不可侵犯。可天命……天命如何能够这般……它所依据的又是什么!
“我曾看过一本推衍之书,开篇便道:天之,命也。天地无极,宇宙玄黄,人神妖魔,四方皆在其道。天命所定,为过去事,为未来事。”
冯道生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近乎耳语道:“我下山,就是为了寻一个答案。前辈所写感悟,我不懂,所以我要亲自经历。不成此道,我无法做那个家主。”
陶宛回握住他的手,掌心相贴,彼此温暖。
冯曾窝在角落里,明明看不清楚这边情形,可晨光已经亮起来,两个人的轮廓已经明朗,他光是瞧着他们两个人说话,就已经面红耳臊。恨不得自封五感,最好能让他化成一缕风,一束光,静悄悄的离开才好。
冯泽匆匆赶回,进门劈头道:“那蛇妖把冯芝掳走了!”
“在哪儿?”屋内三个人齐刷刷站了起来。
“就在昨夜那井口!”冯泽一边带路一边语速飞快复述,“我追上冯芝,和他在井口说了两句话。那井里突然就冒出来一只一人腰粗的蟒,撞开磨石,卷了冯芝就下井了!”
“是蟒?”冯道生对冯曾道,“你回去守着那俩人,我与阿陶去救他。”
冯曾连声应了,转身回去。
冯道生与陶宛,冯泽三人站在井口往下看,井中黑漆漆,似是深不见底。
陶宛想起之前,催着冯道生丢一个火折子进去。冯道生伸手去掏,半途停住,竟然掏出来一道火符。
那火符迎风便燃,悠悠飘进去。
井是枯井,不过两丈深度,底下落了一层厚厚淤泥,想来里面定是有些蛇蟒通过的通道。
陶宛看了看他们二人,提起裙摆道:“我下去看一看。”
“危险!”
“我可以操控树木,我去最合适。”陶宛踩到井沿上,手掌挥动,井壁石缝间便飞快的生长出几枝桃枝,“我只是探查一下,很快就上来。”
她踩着桃枝跳下去,桃枝柔韧灵活,如同软绸。将她慢慢送到井底。果不其然,井底一圈石头已经被悉数打碎,一粗一细两个洞口并排出现在土墙上。
她选了一根手指粗细的桃枝,催动它沿着其中一个洞口生长。桃枝受她催生,与她有几分法力相连,如同她的眼线,能将洞穴中一切都传到她眼前。只可惜,洞**无光,什么都瞧不清。
“阿陶!情况怎么样?”
陶宛踩着桃枝上来,摇了摇头:“太黑,什么都看不清。不如我们随着我昨夜放出的花香寻它们老巢。”
“这是个法子。”
左右这云吞镇里只有这一群蛇妖,殊途同归,只要可以找到冯芝,法子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