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饶头[50]
他随着一轮冬季的太阳行走,
沿着一条寒冷的红土路赶着牛群,
朝它们吆喝着,用它们熟悉的声音,
他在卡波拉之上驱赶他的牲口。
那声音告诉它们家里暖和。
它们哞哞叫,用蹄子踏出畜生的音乐。
他用一根带花的树枝驱赶走在前面的它们,
它们的额头上冒着蒸气。
乡巴佬,看牛奴,
今夜四仰八叉地躺在火炉边吧!
我在那黑暗的溪流边
为我折断的枝条流血!
都柏林,1904
2 在圣萨巴观赛舟[51]
我听见他们年轻的心在那
闪亮的船桨之上向着爱情呼喊,
听见草原上的草丛在叹息:
别再,别再回还!
心呵,叹息的草丛呵,
你们被爱情吹动的小旗徒伤叹!
那吹过的狂风将不再
回还,不再回还。
的里雅斯特,1912
3 给我女儿的一朵花[52]
娇弱的白玫瑰,同样娇弱的是
她那一双赠花的手;
她的灵魂细小而白皙,
白过时光的苍白潮头。
玫瑰般娇弱美丽——而最娇弱的
是你笼罩在温柔的眼里
一分狂野的惊异,
我的性情忧郁的孩子。
的里雅斯特,1913
4 她在拉洪哭泣[53]
雨水轻柔地洒落在拉洪,轻柔地洒落,
那里长眠着我黝黑的爱人。
他呼叫我的声音多悲哀,悲哀地呼叫,
在月亮升起的苍白时分。
你听,爱,
多轻柔,多悲哀,他的声音永远在呼叫,
永远得不到回答,黑暗的雨水在洒落,
那时就像现在。
我们的心,爱呵,也将长眠,黑暗而冰冷,
就像他悲哀的心已长眠
在月亮般苍白的荨麻、黢黑的坟冢
和絮絮低语的雨水下面。
的里雅斯特,1913
5 一切都失去了[54]
一片无鸟的天空,海上黄昏,一颗孤星
把西天射穿,
一如你,溺爱的心,所记得,爱的时辰,
那么暗淡,那么遥远。
那清澈年轻的眼中的温柔神色,那洁白的额,
那芳香的发丝,
流泻,犹如此刻空中的暮霭流泻,
穿透静寂。
那么,回忆着那些羞涩
而甜蜜的诱惑——
当初她随着一声叹息献出的爱几乎属于你了——
为何还要抱怨呢?
的里雅斯特,1914
6 在冯塔纳海滨[55]
风悲咽,砂石也悲咽,
疯狂的码头墩哀吼;
苍老的大海清点每一个
涂满银色稀泥的石头。
为躲避悲鸣的风和更冷的灰暗海洋,
我搂着他,让他暖和,
抚摸着他那颤抖的骨骼细小的肩膀
和少年的胳膊。
我们周围是恐怖,头上是从天降临的
恐怖之黑幕;
我心中多么深切,是无尽的
爱之痛楚!
的里雅斯特,1914
7 单纯[56]
呵,美丽的金发女郎,
你就像那浪花一样!
用清凉的甘露与柔和的光明,
月亮把一张静寂之网编织
在那宁静的花园里,一个孩童
在那里采撷单纯的生菜叶子。
一颗月露点缀她下垂的发丝;
月光亲吻她那年轻的额角;
一边采撷,她一边唱一支曲子:
就像浪花般美好,你真美好!
我祈愿,我的耳朵被蜡封闭
以免听见她幼稚的哼唱声;
我的心披甲拥盾,把她抵御,
那采撷月亮之单纯的孩童。
的里雅斯特,1915
8 潮水[57]
在吃饱了的潮水上泛着金黄,
那串串岩藤起伏摇摆,
宽广的翅膀在闪烁的水面之上默想
阴沉的日子。
茫茫海水冷酷地
摇摆高扬起它那水草鬃鬣,
沉思的日子俯身注视着大海
带着淡淡的轻蔑。
金色的藤萝呵,朝着爱的高涨的潮水
高扬且摇摆你成串的果实,
尽管闪烁、宽广、冷酷的是你
不定的性质!
的里雅斯特,1915
9 夜景[58]
白森森在夜暗中,
苍白的星星身裹尸衾,
挥动着它们的火炬。
来自遥远天边的鬼火暗淡地照明,
层叠高耸的拱门,
夜的罪恶般黑暗的殿宇。
六翼天使们,
那迷失的大众开始领悟
仪式的意蕴,直至
在无月的夜暗中每一位都沉入缄默、退隐,
当她举起她的香炉
并晃动之时。
悠长而洪亮,
一声星的丧钟高鸣,
直冲夜的殿宇,
随着阴惨惨的香烟升起,如云涌雾涨,
从膜拜的芸芸众生
飘向空虚。
的里雅斯特,1915
10 独自
月亮的淡金色丝网给整夜
罩上一层纱幕,
沉睡的湖滨的灯火
拖着金链花的卷须。
狡黠的芦苇对夜低语
一个名字——她的芳名——
我的整个灵魂化为一阵欣喜,
一阵羞愧的眩晕。
苏黎世,1916
11 忆午夜镜中的演员[59]
他们口诵爱的语言。咬切
你瘦削的颚用于
发笑的十三颗牙齿。鞭打
你的奇痒和发抖、赤裸的肉欲。
无论是说还是唱,你口中爱的气息发臭,
就像猫的气息一样酸臭,
令舌头难受。
这个凝眸的灰白头发
不说谎,完全的皮包骨。
把油腻嘴唇的吻留给它们自己。没人
愿意选择她来谈论你的见闻。
极度的饥饿拖延他的时刻。
摘出你的心,咸腥的血,泪的果实,
摘出并吞没!
苏黎世,1917
12 火车站街[60]
嘲笑我的眼睛指示着我
在黄昏时分走过的道路,
灰色道路的紫色信号灯
是那幽会和交缠的星星。
啊,邪恶之星!痛苦之星!
心情欢快的青年不再来临,
老年心灵的智慧尚未来到,
不懂我走过时嘲笑我的路标。
苏黎世,1918
13 祈祷
再度!
来,把你全部的力量都交给我!
远处一声低语向欲裂的大脑呼出
其残酷的平静、服从的苦涩,
对一个注定的灵魂而言,缓和着她的畏敬。
停下,沉默的爱!我的厄运!
以你黑暗的接近蒙蔽我,呵,发发慈悲,
我的意愿的可爱敌人!
我不敢抵抗我惧怕的冰冷抚触。
不断地从我身上吸取
我缓慢的生命!更深地向我低俯,威胁的头颅,
由于我的跌倒而骄傲,回忆着,怜悯着
现在的他,过去的他!
再度!
一同,为夜色所拥抱,他们躺在地上。我听见
远处她的低语向我欲裂的大脑呼出。
来!我听从。更深地向我低俯!我在这儿。
征服者,别离开我!惟有欢乐,惟有痛苦,
夺去我,解救我,安抚我,呵,饶过我!
巴黎,1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