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总是在讲师们进门的时候,站起来鞠躬:“老师好!”“下午好!
讲师们并不习惯:他们甚至难受极了。
但他们都很温和,于是他们容忍了。
毕竟,洛杉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他们想。不管她说什么,总之都比别人这么做好多了。
但同学们并不领情。
“她真不要脸。”美女们说。这是一个三流学校,大家都是美女。
“她想做什么?”美女们抱怨。
“大概是想让新来的讲师每次都特意看看她,”她们笑起来,“因为若不这样做,他就一眼都不会看她。”
新来的讲师不帅。唯一的好处是,年轻。
他的确看了洛杉。因为他被洛杉猛地站起的动作和“老师好!”的招呼声吓着了。讲师非常尴尬,以至于在迈上讲台前脚步就动不了了。他回过了神后,更加尴尬:因为他没有勇气提醒这个声音银亮的女孩:别这么矫情。这位温文尔雅的讲师不做针砭:这表示他也容忍了。
但每天都要忍受这样一声惊雷,讲师的课讲得并不好:大家都觉得他神经病。
“对于讲师来说,得神经病并没有什么丢人的。”年轻讲师想,“他们就像作家。幸好如此!”
但美女们并不宽容,她们认为神经病老师一点都不好,还不如精神病老师,甚至不如心理病老师。因此一学期下来,年轻讲师得到一个结果:55个学生给了他E的评分。
“荒谬,居然有一个给了你A。”同事们抗议。这个学校的学生没有给A的权力,除非……
年轻讲师觉得丢脸。给A的不是“除非……”,而是洛杉。这太丢脸啦,太丢脸啦。
最让人尴尬到心脏病发的是,还要去指导这位“惊雷”:别做不可能的事情。
“为什么呢?”洛杉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她笑了,安慰讲师说:“没关系!我这样做无懈可击。事实就是如此:完美、没有纰漏。”
这太令人惊奇了:她充满了爱,镇定,宽容,轻松。好像一个母亲,一个任何幕后人的母亲。她可以令任何事情变得轻松。
年轻讲师畏惧地退缩了。他觉得自己真的得病了。
同时他可怜兮兮地觉得可以依赖她。从这一点我们完全可以判断,这位年轻的讲师绝不是神经病,他是心脏病。
洛杉所有功课都是满分。没有一个老师不是温文尔雅的,他们都知道应该给她满分。于是洛杉找到了校长。“校长好!”她照旧带去银亮的声音。
下一学期,年轻讲师进教室,洛杉在门边猛然站起,清脆的声音把年轻讲师震得打了个圈,倒在地上了——因为他听到的好像是“我爱你”。
洛杉还是那么镇定,她站在第一排第一个座位,转过头去,面对全班同学,声音清脆、银亮地演讲:“我们的讲师是个尽职的讲师,他为了给我们上更好的课,殚精竭虑;他为了教育事业的发展,废寝忘食;他为了成为一个尽职的讲师,呕心沥血;他为了……”很多银针纷纷打落在碗里。
“但他有神经病。”美女们截断她,干脆地否定。
“他绝对不是神经病,”洛杉镇定地回答,“他刚从研究所出来。”
“可他还是神经病。”
“其实,他只想要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洛杉分析。
最后一句感动了所有人。
“如果你放弃一意孤行的‘老师好’,我们就当他是位好讲师。”她们提出了要求。
“好的。”洛杉轻松地笑了,“以后我会换成‘我爱你’。
“为什么!”众人被激怒了,“你为什么那么无耻!你跟讲师们也不比我们亲密!”
“好吧,你们也可以这样打招呼。”洛杉回答,“校长认为我是个表率。作为表率,我们共同商量出了更高的标准。”
众人惊诧地看着她,好像她才是一位具有尊严的老师,而倒在地上的那个只是小孩。
“别担心。”洛杉轻快地笑起来,“现在我们才是同谋。”
说完这句,洛杉过去挽住老师的手臂。他在地上抽搐了一下,好像癫痫病发作。
众人瞠目结舌中,洛杉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好与爱只在学校。”她解释。
接着她扬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