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玄月低头注视着地板上铺着的绣毯,没有抬头看姬蕴远一眼,姬蕴远批评了她半天,见她没有反应,不禁怒起,道:“如今你倒是学会恩将仇报了,我赐你丹药,却换来你这副态度!”
舒玄月跪下,稽首道:“贱婢欠少爷的恩情,贱婢一定会做牛做马还清。”
姬蕴远怒甩袖子,道:“本少爷不是这个意思!”
舒玄月默然无语跪在地上,对姬蕴远的举动没有丝毫反应,似乎心思不在此处。
姬蕴远看她这个样子烦,挥手道:“你出去吧,今日无故旷工,罚你半月工钱!”
“无故?!”一直游魂般的舒玄月一听到这话,一下子爆发了,“她对夏花做下这么残忍的事,你就不闻不问吗?!难道这件事你打算就这么算了?!”
“放肆!”姬蕴远俊脸阴云密布,青筋暴起,“这是你个奴才对本少爷说话的语气吗?!”
舒玄月瞪大眼睛直视着他,道:“就因为她是你的原配妻子!所以不管她残杀了多少女奴,你都要包庇她吗?!凭什么?就因为她的身份比我们高贵?所以她可以任意摧残践踏我们吗?!”
姬蕴远阴沉着脸道:“是!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懂?”
舒玄月忽的一下站起来,连声喊道:“我不懂!我永远都不懂!我只知道,在上帝面前我们都是平等的人,她有罪,她该死!”
她咬牙切齿吐出最后一句,转身夺门而去,留下震惊而震怒的姬蕴远以及满腹还未来得及教训她的话。
接下来的一周,书房舒玄月自然是不去了,她衣不解带不吃不睡地照顾夏花,奔波于厨房与药房间,夏季炎热,夏花伤口容易感染化脓,这时代又没有消炎药,舒玄月只得半夜潜入酒窖里去偷酒,充当酒精给夏花消毒,每次看到夏花疼得皱起秀气的眉头,舒玄月心痛如绞,巴不得代她受过,这样的苦,本身不应该降临在夏花这个不满十四岁的女孩身上的!
一周的吃不好睡不好,舒玄月自己差点弄病了,瘦得形销骨立,长衣大袖像挂在骨架上似的,若不是她为不让自己睡着,夜夜打坐练心法提神,早就撑不住倒下了,不过经过她综合衍化的苏清穹武功心法,的确对打通奇经八脉、恢复内力很有好处,只不过由于刚穿越过来时那黑衣女人的一掌打得太狠,某处经脉似乎被她打断,气运行到某处就截然而止,如坠深渊。
舒玄月微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床边,摸了摸夏花额头,为她盖好薄被,见她睡得正熟,便放下心来,她走到窗边,见外面一轮明月高悬,忽然意识到自己留在这个府内不知不觉竟有了一个多月,每日重复劳作,之前伤重被囚于笼,始终不知自由的滋味。
她一把扯下房中垂着的黑色垂帘,裹在身上,从窗户快如疾风般飘出了下人院落,府内护卫直觉头上黑影闪过,以为是飞过的猫头鹰。
她听从离黎的劝告,到这个时代后尽量少使用巫法咒语,这次的瞬移术也是第一次使用。
她漫步走过行人寥落的长街,街灯昏暗,几盏灯笼在夜风中摇曳,不知不觉,她又走到了那日运奴车经过的街道,她驻足沉思了一会儿,继续前行,经过了萧条的奴隶贸易市场,还有那日遇到姬蕴远的街道。
她一直往前走,径直走到了街道尽头,尽头是一道河,隔着平民区和和对面的皇贵府邸,河上白玉拱桥如练,河边垂柳依依,空旷无人。
舒玄月临水伫立,闭眸扬手,轻声召唤离黎,许久后,她的眉心忽然出现一道光,眼眸变得清明无比,眼前的光影里,赫然就是离黎白衣垂笠的影子,当然,这些是其他人都无法看到的。
“离黎,你安排我到这个时代到底是什么目的?”舒玄月冷声道,表情森然。
离黎见她怒了,打着哈哈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帮你老祖宗还债……”
舒玄月打断他的话,厉声道:“也包括赔上夏花的一双腿和一双手吗?!”
离黎干笑几声,只得连声道:“那是她的命,那是她的命……”
“我不管什么命不命!她是被我牵累的,我是被你弄到这儿的,你就要负责救她的命!”
离黎被她一串连珠炮打得招架不住,定了定神悠声道:“神仙哪能管人间事,这是违反天条的——”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见舒玄月向河边走去,边走边道:“好,你既然是找我来这里坑人的,那我就把自己灭了算了!”
“喂,你别开玩笑啊!我可是好不容易把你弄过来的!”
离黎还没来得及阻止,便见舒玄月“扑通”一声跳下了河,离黎以为她在玩笑,便蹲在河边倒数了几秒,没想到许久都没见人冒出来,河面上一点动静也没有,只见一袭黑布渐渐浮了上来。
“真拿你没办法。”离黎叹了口气,伸出手,一道光从手掌射出,舒玄月被光从水中拖出,吸到了岸边。
舒玄月趴在地上,咳着呛到的水,把肠胃都差点咳出来。
“瞧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离黎伸出胳膊,手中忽然多了把雪光四射的刀子,割了一小块肉,把它变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药丸,递给了舒玄月。
舒玄月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进行的一切,连咳嗽都忘了,只见他胳膊很快恢复如常,没事人似的。
他居然把肉割给她!莫非他的身体具有与唐僧类似的属性……
舒玄月忽然感到很惭愧,嗫嚅道:“你还好吧?”
“消耗了本神的一点精气而已,这可是世间没有的灵药,你那夏花死不了啦!”
“那……那当然。”这可是神仙的肉啊,能不包治百病吗……舒玄月干巴巴的笑着应道。
这个怪神仙,自己这下岂不欠了他个大人情,以后他交代的任务是赴汤蹈火也得去做了。
“早知道你找本神来没啥好事,我走了,拜拜!”
说罢,那团光便消失了。
舒玄月带着这颗“药”返回了姬府,没想到姬府里却已闹翻了天。
舒玄月悄悄溜回房间,喂夏花服下神“药”,衣服湿漉漉地还没有换,便见一伙人闯了进来,带头的便是姬蕴远。
舒玄月抬眼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姬蕴远面色冷峻,满脸狐疑道:“你去哪了,怎么刚才到处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当逃奴了呢!”
舒玄月面带讽笑,拉了拉湿漉的衣服,道:“少爷没看到吗,我刚才掉井里了,半天爬不出来。”
姬蕴远一个箭步走上前,捏住她的下巴,逼视她道:“哪里的井?”
舒玄月直面他的目光,毫无退缩道:“厨房旁边的,贱婢还没还完少爷的恩情,怎敢逃跑?”
姬蕴远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希望你说的是实话,对主子撒谎的后果你懂的。”
刚才管家带着一群家丁到处都翻遍了都没找到她,她说的话确实可疑,可偏他又找不出什么破绽,关键问题是……她又回来了,不是吗?
姬蕴远看了眼床上的夏花,又将目光落在舒玄月似笑非笑的脸上,这个女人到底在瞒着他什么?而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在乎她了?
他闭了闭眼,松开手,舒玄月后退一步,站直了身子,端详着姬蕴远的表情,姬蕴远再睁开眼睛时,眸中流露出一丝温情,轻声道:“几日不见,你倒是瘦了。”
舒玄月微微一怔,狐疑地看向他,过了半晌才答道:“谢谢少爷关心。”
姬蕴远转头向管家吩咐了几句,无非是饮食安排之类的,然后便转身出了房门,剩下一帮人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舒玄月。
舒玄月目送那伙人出去,便长舒了口气,啪一声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