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行动,用夏花的话评价是“太过明目张胆”。
舒玄月笑笑道:“就是要让他们惊动后采取行动,不然怎会露出马脚?”
对于“他们”的诡计,舒玄月暂时还并不担心,反正她会比“他们”更狡猾,更谨慎,而且她在暗处,但让她担心的是,姬蕴远和安狂涓自从那日酒楼消失后就再没动静,开始她并不觉得有问题,但日子一久,心里就越忧惧,怕他们因受自己牵连而被人暗算,京城之大,她又没处寻去。
舒玄月四处打探未果后,只好上门求助于方景,他对京城潜伏之势力了解比自己更多。
方景见她上门,连忙高兴迎接,说了一大通以为她已离京,心中颇为遗憾感怀的话,又在听了她所求之事后,连声道此事一定尽力搜查,毕竟失踪的二人并非平民百姓,舒玄月这才知道原来安狂涓他爹是朝中一大官。
她这才安下心来,两人都是豪门之后,任被谁绑了也不敢对他们怎样。
舒玄月返回自己住处后,继续观察二皇子的动向,那晚听他说出与东涞教有联系后,她心中就颇震惊,东涞教是前朝流窜的亡命之徒在东海孤岛上建立的门派,二皇子居然跟他们有联系,难道想联合谋权?而与二皇子联系密切的大皇子呢?大皇子手握兵权,二皇子表面耽于淫乐,但府中财力雄厚,若二人联合********夺权,那太子胤玺岂有命在?她若是那太子,一定夙夜难寐,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难道两次见到那太子都是一副捉摸不透的样子,舒玄月不禁嘀咕道。不过,她很快又想到重华熙,他身为不理世事的三皇子,会不会被这场祸乱殃及?
舒玄月不希望她这位好朋友受到任何伤害,如果将来出现这种情况,她一定会尽全力保护他!
正当舒玄月为思考这些错综复杂关系和调查二皇子财富来源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方景的请柬又来了,说要她一起进宫觐见太子,关系她身世的调查已有结果。
舒玄月得知此消息,心里喜忧参半,不知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方景则一脸高兴地领她进了轿子,一行人又按照之前的路线在夜深时分进了宫。
照例又来到那神仙般的殿苑,走过曲水拱桥,大殿里萦绕着一种奇异的芳香,令舒玄月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
大殿里依旧空无一人,只有夜风轻吹白纱飘动。
方景和舒玄月二人站立了一会儿,便见巨大的殿柱后走来一位白衣少年,后面还跟着两名侍从,因为大殿太大,又隔得太远,舒玄月看不清那少年的面容,但模模糊糊似乎见他朝自己看了眼还微微一笑。
真是难得,态度比上次友好多了!舒玄月心里头嘀咕。
白衣少年就是太子胤玺了,他依旧高坐在纯白的狐毛毯上,前面隔着一张纱帘。
两人赶快趴下行礼,然后方景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近来的事务,舒玄月当然没有心思听。
大概过了半柱香时间,舒玄月忽听到那太子唤了声“舒玄月”。她心里一咯噔,赶紧应声上前听话。
太子胤玺却忽然停止了说话,似乎在默默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道:“你其实应该名叫‘苏清穹’吧,为何取‘舒玄月’这个名字?”
舒玄月闻言心中高兴又激动,原来终于查清楚自己身份了,以后不用做女奴啦,哈哈!
她还没高兴完,忽然想起太子的问话,忙瞎掰道:“殿下,您有所不知,民女亡命天涯随时被仇家追杀,怎可用原名行走?而且,那段岁月过得暗无天日,连看到天边最美的弦月都感黯淡无光,便改名‘玄月’,意味黑暗之月。”
太子胤玺似乎在帘后微点了下头,过了一会儿道:“苏清穹,如今你可恢复你的本名,你曾随须臾子学习天象与药理,本应有所作为,今孤任命你为九紫台星象师,也不枉你所学。”
舒玄月想到近来发现的朝廷内部复杂斗争,其实不大想在此时步入官场,但是太子既然已经废了自己奴籍又让当女官,自己也不好推拒,不然显得也太不识相了!再说星象师这个职务好像也无关紧要,便低头谢恩道:“谢殿下大恩,民女感激不尽,不过可否保留民女现在的名字?”
“哦——你喜欢现在的名字?”太子拖长了声音问了一句。
舒玄月脑袋点得像鸡啄米,生怕他把自己真名也给废了。
“那好吧。”很干脆的一句话,舒玄月有点不相信自己耳朵,这话听起来怎么不大像从刚才庄严肃穆宣布自己新职位的皇太子嘴里冒出,倒像个有点没耐心的少年。
但是,他到底在不耐烦什么,自己明明从头到尾有问必答,行为举止并未越礼,连方景都在旁边频频点头赞扬……
难道因为自己要求太多,舒玄月想着,撑在地上的手不禁向内弯曲。
太子忽然示意屛退左右,方景看了眼舒玄月,便也退了出去。
“你果真是失忆了,桃源谷里发生的一切你都忘记了吧?”太子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怎么可能?!”舒玄月闻言便激动,“那么血腥悲催的画面,每个人见到一辈子都……”
她的话还没喊完便定格在半路,她抬起了头,发现太子胤玺正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第一次如此近地看到他,而且中间没有任何阻碍,这个冲击力实在令她无法一下子接受,她感觉自己快要流鼻血了。
她下意识地捂住鼻子,继续低下头。
“我不是指那个,我是说我们小时候在桃源谷的事情,抬起头来!”太子胤玺似乎真的不耐烦起来。
舒玄月强迫自己抬起头,可是一看到他那张脸,又忍不住低下头去,天哪,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美丽不可方物,难以直视”了!但他说的什么小时候在桃源谷发生的事情,她是一丁点儿都想不起来,一定是苏清穹刻意没告诉她,为什么呢?!
“民女真的想不起来了,殿下不要逼我!”舒玄月咬牙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
头顶上方久久没传来声音,舒玄月小心翼翼抬起头,见太子胤玺正背朝着自己,她又花痴地陶醉于他的背影,然后,突然间,像被惊雷打中似的发现了她来到这时代的第二大目标,而且非离黎压迫下自主树立的目标——追美男!
如今她已经不是女奴了,而且又是宫中女官,自然有很多靠近目标的机会,舒玄月正心里得意洋洋地盘算着,这时见方景和其他侍从都重新被召进来,于是从云端掉回现实,桃源谷血案还未查清,怎能先考虑儿女情长?!
太子说了声“退下”后,舒玄月便朝他硬挤出了个自认为最娇媚的微笑,然后跟着方景退出了大殿。
路上,方景老狐狸似的嘿嘿笑着,打量着舒玄月道:“喜欢上太子殿下了吧?”
舒玄月顿时涨得满脸通红,虽然平时伶牙俐齿,此时也说不出话来:“你……你……别瞎说。”
方景哈哈笑着,自以为很明白地道:“太子殿下风姿如仙,每个见过太子的女子都会喜欢上他,不过是我劝你还是打消这念头吧……”
“为什么?!”舒玄月停下脚步,瞪大眼睛盯着他道。
“喜欢他的女子中论样貌论家室比你好的多得去了,而且太子殿下只能娶门当户对的贵族女子,还有一点,”方景暂顿了一下,脸色严肃起来,“殿下生性极其淡漠,你的喜欢是得不到任何回报的,京中已有几个名门闺秀为其自尽,但我未见殿下为之有任何动容。”
“你的意思是劝我今早放弃吗?”舒玄月听到方景的话的确非常丧气,“他不喜欢女人,难道他喜欢男人?”
方景闻言呛住了,扶墙苦咳了好一阵,喘着气道:“这种荒唐话以后别瞎说,小心叫人听到砍你脑袋!”
舒玄月咂舌,适时闭了嘴。
两人并肩走了会儿,舒玄月忽然出声道:“你觉得太子殿下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方景沉默了,就在舒玄月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缓缓道:“虽然看着殿下长大,但我从未看透过他,殿下得天独厚,天资聪颖,朝中上下对他信任有加,朝中棘手麻烦之事,凡经其手,必然有条不紊,虽年纪尚少,但手段之老练沉稳,比皇上有过之而无不及,殿下掌权前曾着迷于下棋与玩偶,对算术历法地学天象也极感兴趣,甚至将钻研所得著书成说……”
舒玄月打断他的话,道:“你在告诉我他其实是位少年天才,以我的智商应知难而退吗?”
方景苦笑一声道:“问题就出在这里。你想想看,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看待周围一切?”
舒玄月恍然道:“如果我是他,身份高贵,美若谪仙,智商卓越,我一定会真把自己当作神谕之子,把周围人全当作傻瓜!”
听了舒玄月的简要概括,方景忍俊不禁道:“倒不至于这么夸张吧,但殿下确实自视甚高,对人对事不动感情倒是真的,”说到这里,方景不禁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殿下对待一切就像在玩游戏,看不清他到底是个少年还是个老成的中年人。”
“这种人格我倒是见过,”舒玄月沉吟道,“感谢方大哥的提醒,以后遇见殿下我会注意的。”
“这番肺腑之言我也没对别人说过,这些话你都要听进去,都是为你好,不要糊里糊涂重蹈别人覆辙!”方景又啰嗦道。
舒玄月心中颇有些感动,忙又道了几声谢,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到轿子和马车处,便坐上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