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玄月将那杯酒一仰而尽,道:“今晚轩辕掌门描绘前景甚好,贵帮也鼎力支持,一切似乎胜券在握,但却没考虑江湖险恶,一个不慎就会万劫不复,譬如几个月前的桃源谷,一夕之间派毁人亡,尊父难道没有以此为戒?”
龙公子嘿嘿一笑,道:“清影姑娘放心,潜龙帮不会重蹈覆辙,桃源谷遭众派剿杀是因其危及天下人利益,加上姬家堡本来与之有仇,所以在姬霸天一呼百应下众人扑而灭之,潜龙帮既没危及天下人利益,也没得罪强大宿敌,怎会遭灭帮之祸?”
舒玄月心中一边暗骂他自恋,一边本想问问那天参与的有哪些帮派,又怕他起疑,正考虑中,听到龙公子继续道:“可惜东涞教那日没有来,不然你们可以亲自领略那日的盛况,哈哈!满山谷全是尸首,连一向美貌清高著称的苏清穹都被姬霸天抓去划花了脸,卖作贱奴,那叫一个惨,几个老家伙本来想把她抓回来玩弄几天,可惜后来没找到她踪影……”
舒玄月听到这里,气得几乎要立刻朝他脸揍几拳,但她还是生生忍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镇定心绪,顿了一会儿才低声道:“难道今天与会的所有帮派那日都去了?贵派与其他门派分布全国各地,怎会联系到同时攻打桃源谷并且避免相互误伤?”
龙公子越说越得意,道:“除了你东涞教,当然都去了,还是姬霸天想的好主意,不仅密函联系,还派发‘绝杀令’暗号,这样起事时统一严密,完事后也不留痕迹。”
“难道官府没调查此事?”
“地方官府也是应付差事,一开始调查未果,后来就不了了之啦。”
舒玄月本还欲再问,只听龙公子道:“花好月圆的,咱谈这些血腥事做什么,还是聊聊我们的事吧。”
舒玄月疑道:“我们的事?”
龙公子笑嘻嘻看着她,道:“清影姑娘身为东涞教圣女,目前当然不能谈婚论嫁,但等你登上教主之位后,要嫁给谁就全由你做主了,东涞教与潜龙帮渊源深厚,等我们举事成功,将来发展必更强盛,到时候我们强强联合,谁敢再低看我们一眼?就是皇帝老子也得对我们恭恭敬敬的!”
他一口一个“我们”,听得舒玄月直犯恶心,见他还要继续吹牛下去,舒玄月对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了,径直道:“龙公子说得甚好,但若到时候连皇帝老儿也惧怕,恐怕到诛灭也不远了,这种事我可不敢做,天色已晚,龙公子请回吧!”
龙公子一怔,脸色尴尬的讪讪站起来,双手一拱道:“那小生就告辞了。”
他走到门口,甩手叫外面的一群婢女进来收拾杯碗,然后又弓着腰谄媚一笑,终于消失在舒玄月面前。
舒玄月呼了口气,站起来仔细思考了下他刚才提起的密函和“绝杀令”,心想要是能找到这两样东西就好了。
她走进屋里,换了套夜行衣,便从后窗跳出院落。
她躲在树影后面,趁一名仆从推开主院侧门时,念起“瞬移”咒语,跟着混了进去。
主院的书房里灯火通明,龙帮主在房中来回踱步,旁边站着轩辕彻,在对他叽里咕噜说些什么,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方言,舒玄月估计是讲跟造反有关的事宜,她瞄了一圈书房,猜测可能藏有密函和“绝杀令”的地方,但书房里东西杂而多,可能还有密室,她若贸然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是,刚才姓龙的提到“绝杀令”是一种暗号,既然如此,那么必定不止一份,说不定参与那次剿杀的人每个手里都有一份,而密函,很可能看过就烧毁了。
舒玄月这样转念一想,心中豁然开朗,书房里两人的武功都在她之上,而且轻功绝佳,万一被他们发现,后果可不妙。
他们自认为此次造反策划严密周全,没想到被她舒玄月碰个正着,她若不给他们使个坏,岂不是对不起自己?反正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见他俩在书房里看地图,估计在商量起兵的地方,于是乎,她转身跑到院子中央大喊一声:“有人造反!我要告诉官府!”
说完,连忙念出“瞬移”咒语,赶紧逃走。
她转头看到主院里乱成一团,龙帮主和轩辕彻都冲了出来,紧接着,轩辕彻腾空而起,从后面跟了过来,舒玄月赶忙抓紧逃命。
她一边逃,一边心里哈哈大笑,这下他们以为被人偷听了兴兵计划,即使不取消,也会先观察动静延迟起兵!这延迟的时间,够太子胤玺搞定他们了,即使以后有战事,那也是小战,不会弄得生灵涂炭了!
轩辕彻轻功再快,也比不上她的“瞬移”术快,她一眨眼就在他眼前消失无踪,轩辕彻第一次追人没追上,气恨得直跺脚。
舒玄月一口气不知道跑了多远,似乎跑到了远郊的树林里,前面隐约有一处院落,有零星微光透出。
这荒郊野外的,没想到还有人家,潜龙帮的大宅院她现在是回不去了,估计已乱成一窝蜂,明天再见机行事。
舒玄月走到那院落前,正欲敲门投宿,忽抬头见院门上的匾额“海棠山庄”,咋看这名字觉得有点耳熟,好像从哪里听过,不禁心里暗笑,这么个普通的名字,武侠小说言情剧里不是经常出现吗,于是就继续敲门。
一个老大爷过来开了门,舒玄月跟他说话打招呼,他都听不见,原来是个聋子,不过老大爷似乎明白了她想投宿的意思,便领她进去见主人。
舒玄月越往里走越后悔,这山庄里全都是男的,而且一个个在门边道上站得笔挺,一色的黑色劲装,山庄里弥漫着一股冷肃森然气氛,貌似自己不小心走进了黑道总部,舒玄月几乎想拔腿就逃,但她若现在忽然跑掉,肯定会让这伙人起疑,说不定当场一拥而上诛杀。
她只好硬着头皮,跟着那颤巍巍的老大爷继续往前走,老大爷忽然停下来,舒玄月抬起头,只见前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一个人,竟然是黑峒!
舒玄月瞪大眼睛刚欲喊出声,忽然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不是李清影,忙将话吞了回去。难怪看到“海棠山庄”四字眼熟,之前在大宅院里就听黑峒自己说过。
黑峒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舒玄月忙道:“大侠,小女子不小心迷了路,走到这荒郊野外,见这一片只有您这个地方,不知可否让小女子投宿一晚?”
黑峒的表情似乎也有点惊讶,说了声“稍等”,便进里屋了。
舒玄月想起他在宴会上说过皓月盟还有个主人,因为病了没来,难道他是向主人禀报去了?
没想到自己竟误闯进一个杀手组织,真是倒霉到家!弄得现在进退不得,变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可见人真是不能做坏事,刚破坏了人家好端端的计划,现在报应就来了!
一会儿过后,黑峒出来了,上下打量了一番舒玄月,舒玄月被他冷凌的目光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半晌才听到黑峒道:“送她去西厢房。”
一名黑衣手下走上前,领着舒玄月过去了,舒玄月绷紧的神经这才缓缓松下,本来以为他们会杀掉误闯秘密集合点的人灭口,而且黑峒似乎一开始也有这么做的意图,但他的主人令他留她入住,不知有何意图?
舒玄月坐在西厢房的床上,睡不着,周围全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她便在床上打坐,念起心经,一直熬到大半夜,想起白天会议提到的事情,她试着召唤了下离黎,本以为连续几个月没出现的他这次也不会出现,但这次他出现,还是一身白衣,头戴纱笠。
“哇,离黎,好久不见,这几个月你跑哪去了?”舒玄月兴奋道。
虽然看不见离黎表情,但她感觉他诡谲笑了下,道:“你从来就没见过我,看到我出现这么高兴?”
“好歹你也算是我老熟人,别这么不通人情嘛,快告诉我,你去哪啦?”
“我本来不是人,至于我去哪,天机不可泄露。”
“哼!”舒玄月鼻子哼哼道,“说话还是遮遮掩掩的。”
“唉,身为神仙,也有无奈的时候呀。”
舒玄月听到他提到“神仙”一词,忙道:“对了,我问你个事情,既然你是神仙,你肯定清楚的!”
“有话快说,有……”离黎掩嘴不语了。
舒玄月疑惑地看着他:“你这段时间是不是穿越到人间去了,还学会了脏话。”
离黎不语,他一不语,舒玄月就知道答案就是肯定的。
她嘿嘿一笑,道:“重华胤玺是不是神仙下凡投胎的?”
离黎闻言一怔,过了一会儿才道:“问得太直白了吧。”
“你就摇头或点头嘛!”
“天机不可泄露,再说,你要知道这个干什么?”
“嘿嘿,你上当啦!”舒玄月贼笑道,“那他肯定是神仙下凡,不然他若是个凡胎,你肯定不会说什么‘天机’,不是每个人都够得上这个档次滴!”
离黎似乎有点愠怒:“小丫头,你可别胡说。”
“放心好了,我只是好奇问问而已,不会去跟别人瞎胡说的,再说,不用我说,全天下人都这么认为啦!”
离黎叹了口气,语气有点沉重道:“其实,他不算完全的神仙投胎。”
“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他的另一半是鬼……”
“别瞎说,小丫头,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好吧,每次都说以后就知道了,我的胃口都快被你吊死了!”
缠问了离黎半个时辰,离黎便离开了,舒玄月从幻境中惊醒,揉揉脑袋,外面天还黑着,月亮还挂在窗口,她怔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一阵悠远笛声。
她下床,推开房门走出去,只见粉白的墙头上坐着一名白衣少年,头戴纱笠,正在吹笛。
她惊喜地叫了声:“离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