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纯爱执花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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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如此这般(2)

执陵神思过往,“应该算是个作古的人吧。”

作古的人?!

楚子虚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捧腹道:“作古的?如今都可以毫无顾忌的四处游荡了么?”

这家伙真是令人作呕,在他花月府里,说话却极尽讥讽之能事。他若不发威,还真当自己是病猫呢。

花朝笑着指着楚子虚身后,“怪不得我最近总觉得怪怪的,就像楚兄身后那缕飘荡着的什么。”他长叹了口气,“它可是最近一直跟着我呢。”转而走到执陵身边,故作玄虚。“是不是?”

执陵神情漠然,对着楚子虚方向,道:“还不退下。”

楚子虚脚下一软,求助于祈祐。作贼心虚,总是更有效果。

花朝忙上山殷勤地扶他坐下。“安谷山上怨气横生,少不得几个下山化缘的。”

楚子虚道:“化缘?化什么缘?”

花朝欲言又止,“就……就是些生人鲜肉吧。”

楚子虚坐立不安,瞳孔放大。

祈祐泰然,“前几日安谷山风云变幻,二位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

花朝纯真无邪地摇头,“不知。”

祈祐看向执陵,执陵亦道:“不知。”

祈祐略显尴尬,看着一旁哆嗦的楚子虚。“子虚心直口快,还请二位莫怪。”

花朝挑眉笑道:“不怪不怪。”

报应不爽,这情况说出去都是一大笑柄,计较那么多反而不好。

祈祐道:“那就好。”回头看了一眼天色。“打扰多时,告辞。”

花朝道:“缘分所至,二位要不……留下一起吃个饭?”

祈祐侧眼看着楚子虚,“还不走?”楚子虚忙跟在他身后,比兔子还乖。“有缘自会相见。”

祈祐说的云淡风轻,花朝却听出了意之所指。“那是,那是。”

“阿姐。”

花朝大叫着,一阵风般的来到月夕的房门前。门窗紧闭,不见人影。

“大小姐呢?”

“大小姐一早出门,还没回来呢。”

他明明在会客厅里听到了月夕回府的响动,此时此刻却又没有回来,到底什么情况。

“朝儿这是怎么了?”回羽揽苑的路上恰巧碰到执陵。

“我明明听到了阿姐回府,怎么就没有呢?”

执陵笑道:“也许朝儿听错了。”

那时候花朝被楚子虚那家伙搅拌的够呛,若是听错也不是不可能。“也许吧。”

日落西山红霞飞。

石板路上,浅衣素静,红衣夺目。

想着今日种种,“他们来做什么?”

若说有事,只是闲扯。若说无事,又不真切。

执陵看着漫天红霞,“不知。”

事情还未露端倪,一切都言之过早。

月夜已深沉,红衣依绿瓦。浊酒一壶,举杯邀玉盘。

“这酒?”黑暗中一声朗朗的笑声,仰面畅饮。

“妳怎么来了?”执陵看了那一团和黑夜融为一体的影子,并不在意。

那人大笑着立于房脊之上,“许久不见,妳对我一如既往的不冷不热,我甚是伤心呢。”

执陵道:“这世间还有一壶好酒解决不了的伤心么?”

那人举着手里的酒壶,频频摇头。“解决不了。”

这酒只有半壶,而且并不是陈年佳酿。

执陵道:“那该如何?”

那人翻身而下,与执陵并肩而坐。细细打量着执陵,道:“妳变了?”

执陵道:“南隐何出此言?”

南隐后躺在青瓦,望着寂静黑暗中的繁星点点。“妳现在神情宛若荼靡盛夏,不是以前的冷漠无情。”

执陵望着夜空中最亮的星,“妳还记得第一次相遇,妳的眼底也是痛苦绝望的。”他顿了顿,举起酒壶自饮一口。“人是会变的。”

南隐道:“是呀,人是会变的。”

“公子,深更半夜的,妳这是要去哪儿?”

房顶之下的长廊,花朝执灯脚步匆匆忙忙。“我得去前院看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种感觉,百爪挠心。

“前院?”墨白接过灯盏,看着苍茫安谷山,“我陪妳去。”

穿廊跨桥,原来花月府也是个挺大的宅院。草木花草疏影斑驳,花朝竟有些害怕。

南隐看着石径蜿蜒曲折的人儿,嘴角挑起一丝笑意。“他就是让妳改变的人吧?”

执陵望着二人的背影,孤灯寒照。

南隐从执陵的眼神里找到了答案,不禁唏嘘。

往生今世,能让眼前人改变的,唯一人矣。

“看来他遇上了什么事?”南隐道。

执陵踏风而起,方向正是花月府的前院。

“唉。”南隐拍拍手上的青苔,轻笑着跟了上去。

果然!

“公子。”

花朝被墨白突然叫住,才发现假山后的石阶下,赫然躺着一个人。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发现那人的脖颈已经折断。“他死了。”

他确实死了,刀刃半分未出,竟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

“公子。”墨白指着不远处,那里也有一个。“一样。”

花月府地处城郊,难免有些不请自来的“客人”造访。夜里都是十步一小岗,每岗三人。两人平地,一人高处。虽不算高明,对付一般人也是绰绰有余。

究竟是什么人,能瞒过后院众人,穿墙而入。

院中的花草枝叶繁盛,我喜欢郁郁葱葱,月夕和月末年不在时,并不注意修剪。此时与风吹起的声响,有些刺耳。

“墨白。”敢在花月府里任意妄为的人,他倒要看看是谁。

“公子。”墨白压着声音,指着不远处落地不起的身影。“怎么办?”

花朝不清楚来者何人,是敌是友。躲在一棵花楹树下,静观其变。

那人在暗处,他并不能看的真切。

“妳是什么人?”那人声音带着不屑。“小爷我难得出来走动,就碰上这闹心的事,该怎么办?”

走动?!

难不成他也是贼?两路人碰到了一起?

花朝并未发现执陵身影,但熟悉的香气已然先到。本来担心墨白双拳难敌四手,看来多虑了。

他对墨白道:“妳且去房间看看,可还有什么人。”

墨白借纠缠的空档,快速消失在暗处。

“看了这么久,就没有帮忙的意思么?”一个人头倒挂在花朝头上的枝桠,来回摇摆着。那长发飘飘荡荡,像极了冤鬼。

他不由得后退,绝不是害怕,只是事出突然,没有防备。“妳……妳是什么人?”

说他是人也不知道对不对,太慌乱了,还来不及确认。

“够了。”

花朝回头看到执陵,慌忙躲到他的身后,牢牢抓着他的手臂。“他是人是鬼?”

执陵道:“还不下来么?”

那人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下来就下来,何必这么凶。”一个眨眼,那人立于花朝的面前,邪魅一笑。“我叫南隐。”

“南隐?”花朝机械地点着头,“我叫……”

“小花朝。”不等他说完,他一下抢过未完的话,“妳是叫小花朝。”

“是。”花朝虽有疑惑,倒不至于怯场,硬是挺直了腰板,掷地有声。

“公子。”墨白着急忙慌而至,看到南隐正欲出手,发现执陵也在。“这……”

花朝示意他放松。“是友非敌。”

南隐是执陵的朋友,在他看来。而只此一点,就足够安全。

“多谢阁下出手相助。”花朝对南隐谦逊道。

南隐呵呵两声,“我出手不为妳。”

他的目光在执陵身上久久停留。

院内明灯通燃。映着灯纸,一片通红,遮去了地上的血色。

看他们的装束,并非夜城的任何一门一户。可是若非夜城中人,为何会寻上他这偏安一隅的花月府?花朝还没有答案。

看着死去的府丁,他心中哀痛。“将他们好生安葬,差人送些抚恤至其家中。”

墨白领了人,有条不紊地处理着。

“这个妳打算怎么处理?”南隐飞起一脚,将五花大绑的贼人踢倒在花朝的脚下。

看着那人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表情,对花朝不屑一顾的鄙夷。他蹲下身子,讪笑道:“阁下看不上我,却还是来了我府上,这样可不好。”

他“呸”了一口腥臭的唾液,差点溅到了花朝轻纱罗曼的新衣之上。“谁不知夜城花月府,宝物众多,我就是好奇,来看看。”

花朝缓缓背身而立于其面前,道:“可看到了?”

他沉默不语。

花朝对执陵道:“我最近在练习针法,还不成熟,万一不小心出了点失误,是不是也算正常?”

执陵道:“自然。”

花朝指尖捻针,在他面前摆弄着。“妳说我是不是该闭着眼睛呢?”

那人突然脊柱僵直,直勾勾的盯着他的手。“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见不得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样罢了。”

“等等。”花朝针还未落,那人惊恐万状。

花朝玩性大发,神经兮兮的步步紧逼。“等什么?”

他故作姿态道:“我若死了,只怕阁下也活不了。”

花朝大笑道:“既然活不了,我就更没怕的了,妳说呢?”

花朝生平最讨厌别人以命相逼,是生是死得由他自己说了算。

“此乃太渊穴。”银针落在仰掌、腕横纹之挠侧凹陷处。

他凝神聚气,却气脉难行。

花朝道:“此处手太阴肺经。肺之原穴,百脉之会。击中后,阴止百脉,内伤气机。”

他吐出一口鲜血,气血两虚。“妳……好毒!”渐渐体力不支,神情恍惚。倒行逆施,自伤经脉,催死而已。

花朝道:“我可没逼妳死。”探手触及他的脉搏,已乱做一团。“妳如实招来,我或可救妳。”

嘴里不断有血涌出,肺经已经折断,他扭曲的五官越发苍白。“妳救不了我了。”

那人说的对,花朝救不了他。一个五脏六腑伤痕累累,死是迟早的事,而这却不是一次能形成的。“妳既然活不了,为什么还来花月府?”

他凄惨地笑着,鲜艳的血丝渗出眼角。“既然要死了,总想做点大事。”

来花月府是大事?花朝不明白。

南隐迅速将一颗丹药塞进他的嘴里,道:“这可是小爷我炼制的毒药,即使要死,也得等等。”

丹药蚀骨锥心,见效奇快。

南隐得意地挑着眉,“五官错位,才是开始。”

花朝看着那人的口眼歪斜,完全不是最初的样子。“妳还是趁着能说话的时候,和我讲讲原因吧?”

不知是眼泪鼻涕还是血肉灌溉,他努力让自己说话能清晰一些。“白泽现世……呃。”他眉心一支冷箭,头骨碎裂。

“他死了。”花朝诚惶诚恐,一夜目睹太多死亡,作为医师却无能为力。

“没有发现。”墨白空手而归。

“这!”南隐手指划过箭杆,“箭不用羽,可谓精巧。”

“它……”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再次确认后。“它动了。”

那只箭在他眉心层层缠绕,模样竟然幻化成一条小蛇。

刺蛇箭有毒,花朝心有余悸。能将它运用自如,兵不血刃,这世间怕是没有几个。

执陵发现他腰间一个极其袖珍的小弓弩,打开一看,空空如也。

夜色中善于隐藏的刺蛇箭精准射出,直击要害,也算是个行家,只是保命的往往会不经意间成为催命符,这是他不曾想到的。

而能轻易制造操控一切的人,又该是个怎样的人物,花朝细思极恐。

是花朝大意了,以为作为执陵朋友的南隐亲手抓的人断然做不出别的什么来。现在看来,南隐这家伙也不过是个眼睛比眉毛高一点的人罢了。

“白泽现世是什么?”花朝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执陵觉得那是什么?”

执陵不语。

南隐在花朝身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折腾了半夜,确实有些困乏。”他回头眼巴巴地看着花朝,极尽撒娇妩媚之能事,“小花朝就不打算带我去休息一下么?”

花朝虽不习惯他贼眉鼠眼,挤眉弄眼的样子,却还是强颜欢笑道:“墨白,这里交给妳。我带贵客先回羽揽苑。”尤其在“贵客”二字上加重了音。

羽揽苑

大致布局南隐已经了解。他准确无误的拐去西厢方向。

花朝一步拦在南隐面前,指着东阁。“请。”

东阁平时虽然空着,但布置装饰与正房西厢无二。一应措施,样样俱全,随时可以入住。

南隐看着东阁渐渐亮起的烛火,摇摇头道:“我住西厢就行。”

“南隐君。”容洛循声而至,看到南隐甚是欢喜。“您怎么来了?”

南隐看着容洛,“没想到小容洛又长大了。”

花朝喃喃自语道:“是人就会长大的。”

南隐哑然失笑。

这个小花朝,嘴巴还真刻薄。

“公子。”容洛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求助自己的主子。“这如何是好?”

执陵冲花朝微微一笑,转而对容洛道:“妳带他去西厢客房吧。”

容洛道:“南隐君,这边请。”

南隐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挥动着右手,回头对花朝又是一阵搔首弄姿,道:“小花朝,晚安啦!”

“说的好像自己很老似的。”花朝死死盯着南隐,直到他彻底消失。

执陵道:“朝儿说什么?”

花朝尴尬地挠挠头,笑道:“没什么。就是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见谁都说小。”

执陵笑道:“我和他一样,不年轻了。”

花朝摇头,“执陵和他不一样。”

执陵道:“别想那么多,快去睡吧。”

花朝拉住执陵的衣袖,“妳要小心他,绝对不能被欺负。”

执陵眉眼含笑。“朝儿说的欺负是指什么?”

花朝顿时羞赧不已。“没什么意思,就是困了。”

执陵道:“有朝儿在,他是做不了什么的,快去睡吧。”

“哦”嘴上应着,身子却在长廊停住了脚步。墨白还没回来,他还不能彻底放心。

“呦,这些花儿不错,养的算那么回事。”

“您不能动,这是我家公子喜欢的。”

“我可是贵客。”

……

一大早南隐就和院里的仆人斗起了嘴,一样的伶牙俐齿。

执陵站在西厢前的空地,“南隐。”

南隐瞬间怂包。“我就是昨日来的急,没好好逛逛。”

“执陵公子。”仆人恭顺道。

执陵道:“我让容洛帮妳煮了醒酒汤,还不过来。”

南隐四下观望,发现除了自己,并无他人。

醒酒汤是给醉酒的人准备的,他昨天那点酒还不够塞牙缝的。

“能不能不喝?”

南隐什么时候喝过这些东西,就是灵芝煮的,也是没有胃口的。

“南隐君是看不上容洛的厨艺么?”

执陵不曾搭话,容洛已经跳了出来。

南隐惨笑着,端起了碗。“我喝,我喝。”闭气一饮而尽,嘴巴里只剩一个味:苦。“这样可以吧?”

执陵道:“既如此,妳何必逗他。”

南隐道:“难不成妳没闻到那醒酒汤,除了苦味,还剩什么。”

他默默从怀里取出一个银白色瓷瓶,小巧玲珑。缓缓从里面倒出一颗秘果,送进了嘴里。“还是我的百花蜜香甜。”

执陵道:“妳这次来是要做什么?”

南隐翘着二郎腿,手指敲打着桌案。“帮妳做差事,也不对我客气点。”

执陵递上一杯茶,“这还不算客气?”

茶杯里飘着几片他刚刚看到的花瓣,闻着清香。“没事就不能出来溜达溜达?”

“执陵。”好不容易离开花朝亲近无比的床榻,竟正好看见二人对饮。“怎么也不叫上我呢?”

若是知道这样,他真该把南隐这个家伙拒之门外,至少是执陵的门外。

执陵只有看到花朝的时候才有笑容,南隐语气些许失落道:“我可是叫过小花朝的。”

花朝道:“是么?”

一定是自己睡得太沉,没听见。

执陵道:“朝儿来可是有事?”

有事。即使没事也得有事的。“府里的东西,管家和墨白一起清点了。”

南隐道:“然后呢?”

花朝直接绕过他,对执陵道:“除了打碎了几盏琉璃灯,并未少什么。”

“那就好。”执陵道。

花朝翘着二郎腿,正正好好地挡在了南隐与执陵的中间。“偷东西的不偷东西,只是砸了几盏灯,也真是奇怪。”

南隐笑道:“就像好厨子不做菜,刻意了。”

花朝也这么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他们怕是真的还会来。”

南隐道:“小花朝怕了?”

“怕?!笑话。”花朝一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时怕过什么。

南隐道:“那小花朝可得把这些花花草草的收拾好了。”

花朝道:“为什么?”

南隐道:“在前院杀人摔东西。”他四下观察着。“在这儿能摔的也就妳这些长在盆里的花花草草了。”

是么?

花朝这羽揽苑并没有特别的,南隐这么一说,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木架,想到了什么。“我有点事,先去忙了。”

南隐看着消失的方向,一脸茫然。

“这些都放在架子上。”

“是。”

“这个小心点,公子很喜欢的。”

……

人多力量大,不出一个时辰,就连西厢的书案上,花朝都精心准备了小花。它们只是刚好可以立于平面之上,轻轻一碰就会跌落在地的。这样无论什么人,只要敢出现,就总会有发现。

南隐无语地看着这一切,“妳不打算管管?”

执陵看着院子里朝气蓬勃的人,“随他去吧。”

南隐被噎的差点背过气去。“妳就这么宠着他?”

以前山是山,海是海,现在山海依旧。六界仙尊,地狱之火,执陵只活在了人间,哪里顾得上人言。

“我不宠着他,还能做什么?”执陵真心直言,毫无避讳。

南隐怅然。是呀,不宠着,他还能做什么呢?

“请妳吃。”花朝举着一颗青梅果,看着百无聊赖的南隐竟然和鱼儿聊天。

南隐看着那果子肥硕的样子,“这是什么?”

花朝笑道:“好吃的。”说着咬了另一只手里的果子,津津有味。

南隐放在鼻尖闻了闻,才放到嘴边。“小花朝确定这个好吃?”

花朝极其郑重的点头。

对于喜欢的人,绝对美味,对于其他人……

“呸!”

效果显而易见。

花朝无辜的看着南隐酸爽可口的“陶醉”相,“妳怎么了?”

南隐只觉得那股酸涩无孔不入,胃里一片翻江倒海。“小花朝,妳怎么能骗我?”

花朝当着南隐的面将一颗青梅果完全放进嘴里,声音清脆。“这个真的很好吃。”

南隐看着花朝纯净的眼睛,确认他栽了,栽在了一个小屁孩的手里。

花朝步步紧逼道:“妳以前没吃过么?”

南隐闭口不言,将剩下的果肉扔进了星湖,引来了一群鱼虾蟹将的疯抢。

花朝怕它们打架,将剩下的半碟鱼食抛下。“平时我也会将自己喜欢的吃食,与他们分享一下。”

星湖之所以能叫湖,不是它像湖,而是被它环绕的夜城。星湖偏高,居高临下观望,被星湖包围的整个夜城就是一口巨大的锅炉。

可想而知,吃过花朝的鱼食的鱼儿不过几个。

南隐道:“那它们的鱼肉是不是也带着这些味儿?”

花朝忍俊不禁,“可能吧。”本以为南隐是个猴精,没想到这么好骗。“不然我去抓一条,让容洛煮汤给妳尝尝。”

南隐每根汗毛都在抗拒,“不用了。”

花朝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儿,银针引线,随手一收,鱼儿上岸。他熟练收回银针,丝线留下。“走吧,一起去看看。”

“容洛。”花朝一个飞抛,将鱼儿不偏不倚扔进容洛端着的药筐里,故意道:“妳可得让妳家南隐君尝尝这酸梅鱼汤的妙处。”

容洛瞥了一眼远远站着的南隐,“是。”

“走吧。”

花朝一路拉扯着着南隐的衣襟,折身回到西厢。

“这是怎么了?”执陵看着南隐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解地看着我。

花朝一杯茶下肚,道:“一碗酸梅鱼汤的事。”

执陵笑道:“朝儿是不是胡闹了?”

如果请人吃东西,是胡闹的话,那确实如此。“我可没有。”执陵依旧不依不饶。“不信妳问他。”

执陵道:“南隐妳没事吧?”

南隐抽风般地笑道:“我能有什么事。”眼神迷离且诡异地看着花朝,递给他一颗秘果。“我也请妳尝尝我的秘果。”

花朝坦然接过,一口吞下。

南隐道:“味道如何?”

花朝伸手道:“再给一颗,我就告诉妳。”

吃的太急,甚至连敏感的喉咙都没来得及做准备。味道什么的,更别提了,鬼知道!

南隐响亮的一个巴掌落在花朝的掌心,将瓷瓶妥善地放入胸前。“妳以为这是什么,想吃多少都可以。”

花朝凭着医师的特长,细细品味手上残留的一丝香气,道:“不就是百花蜜么。”

这东西花朝也有做,只是味道也好,形态也好,与南隐的,一言难尽。

南隐道:“小花朝这都知道。”他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执陵,“不会某人告诉妳的吧?”

花朝大大抛了个白眼,道:“这还要人告诉,我还算个医师么。”

他快速起身冲冲而去,过了一会儿抱着一个坛子回来。

南隐道:“这是什么?”

花朝来不及仔细擦着额头的汗,“百花蜜呀。”

执陵补充道:“朝儿自己做的。”

南隐打开坛口,确实闻到了一股蜂蜜的味儿,指尖沾了一点,尝了尝,连连咋舌。

花朝期待道:“味道如何?”

南隐道:“不错。”

花朝道:“具体呢?哪里不错?”

南隐笑道:“比我的,自然不足一提。但寻常人家用着,也算上乘。”

花朝孩子气的将坛子踢到一边,“妳教我。”

不是商量,是命令。

南隐面露难色,“这个?”他走到执陵身边,道:“这个我教不了。”

花朝道:“为什么?”

南隐道:“我的方子一般人学不了。”

花朝灵动的大眼,看着执陵,道:“执陵。”

执陵道:“他说的是真的。”

花朝还不死心,“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学?”

南隐故弄玄虚道:“佛曰不可说。”

不教自己又如何,他就不会自己研究么。时间多的是,只要有恒心,铁棒磨成针。

“他没事吧?”南隐道。

执陵摇头。“没事。”

花朝就是个打不死敲不烂的铜豌豆,蹦哒几下,就能元气满满。

“南隐君,您的鱼汤。”

南隐迫不及待地尝鲜。他不是吃不得酸,只是想喝鱼汤,又不想下手抓罢了。

谁曾想,小花朝这么天真,随便一激,就上钩了。“再来一碗。”

“妳最怕腥膻,这鱼是朝儿抓的。”执陵道。

南隐心满意足地喝完最后一口汤,“最了解我的,还是妳呀。”

执陵道:“下不为例哦。”

南隐道:“一碗鱼汤不过分。”

执陵道:“是不过分,但妳可以直言,朝儿也会帮忙的。”

南隐吃味道:“张口闭口小花朝,妳可还记得,每一个寂静黑暗的夜里,谁陪妳醉生梦死的?”

执陵如鲠在喉。“我记得,一直记得。”

南隐落寞起身,“我走了。”

执陵欲言又止,任由他头也不回。

“妳干嘛去?”花朝端着新收的草药,准备上房顶晾晒。

南隐道:“小花朝干嘛去?”

花朝指着药庐的房顶,将草药放到他怀里。“麻烦妳了。”

南隐欲哭无泪,刚才的失落伤感消了大半。“怎么不自己去?”他将东西悉数奉还,绕到了一边。

花朝指着自己的腿脚,唏嘘不已。“它们不配合。”

南隐嗤笑道:“我还真没见过什么事都能找到理由的人。”

花朝傲娇道:“那不是很好,妳现在遇到了。”

只是一时心软,南隐就成了最忙碌的人,脚几乎不沾地。

“公子。”容洛看着不远处忙碌的二人,和独自依栏默默看着一切的执陵。“他们这是怎么了?”

执陵道:“无事。”

目前能留住南隐的,似乎只有花朝。他很欣慰,在乎的两个人相处愉快。

“到底还有多少?”

他每次以为没有的时候,花朝心虚地笑着,“马上马上。”

南隐看着自己身上沾的稻草枯叶,他这是造了什么孽,一向高高在上的人,竟落得如此田地。

心不甘情不愿,手上的活却也没耽搁。

花朝站在远处踮起了脚尖,勉强看到南隐,笑道:“结束了。”

南隐一脚踏空,差点从房顶摔下来,还好眼疾手快,保住了面子,平安落地。

花朝拍手叫好道:“要不我请妳吃一顿好的?”

南隐道:“什么好的?”

他刚刚可是一个人喝完了一锅鱼汤。

花朝卖着关子,“妳先去换身衣服。”

南隐借住的是西厢,回去难免碰到执陵,这是他不想的。可是面对小花朝,盛情难却。他蹑手蹑脚地绕回到房间,换了件干净整洁的衣服,却在门口遇上了同样要出门的执陵主仆二人。这尴尬真不是一两句话说的清楚的。

“南隐君,请。”容洛侧身让路。

南隐还没走出几步,就被花朝不识趣的叫住。“一起吧。”

“一起?”南隐叫苦不迭,他忘了既然是好吃的,小花朝怎么会忘了执陵呢。

花朝不解其中缘故的点着头,道:“是呀,一起。人多热闹。”

南隐不记得上次这样堂堂正正地走在街道上是什么时候了。现在他只是觉得阳光照在身上,很暖。

“尝尝这个?”花朝把一块方方正正,黑咕隆咚的东西用一根竹签插着递给南隐。

南隐接过竹签,就被一股臭味熏倒了嗅觉。小花朝这是又要整他了,南隐灵机一动,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小花朝请。”

小白兔成精了。

“这个得趁热吃。墨白给妳。”花朝道。

墨白傻眼,不等他开口,已经进了口。还好,味道不错,只是可怜他上颚被竹签扎伤的泡。

“妳还吃这个?”南隐还是没忍住,先开了口。

执陵嚼着那块臭东西,将一颗青梅递给南隐。“我知道,妳喜欢。”

很多人对喜欢的人和事表现的很明显。但也有些人对喜欢的人和事表现的却恰恰相反。当南隐把青梅果扔进星湖时,执陵就知道,他是喜欢的。他对花朝说话虽总是阴阳怪气的,但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