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到了深夜,雨水终于停了,天气又闷热了起来,陶明月满头大汗的睁开眼睛,只觉浑身发冷,手脚也没有力气,嘴里又苦又干,挣扎着想下床给自己倒杯热水,刚哆哆嗦嗦的站起来,便觉得天旋地转,腿一软,差点没摔倒在地,连忙用手撑住,艰难的重新坐回床上。
这是,发烧了。
陶明月摸着自己的额头迟钝的想,过了半天才摸出手机叫了专车,等司机打来询问电话,她颤颤巍巍的爬起来,给自己套了件外套,摸黑出了门。
等到了医院,她已满身大汗,步履蹒跚,整个人仿佛就要死去一般。护士拿温度计一量,满脸都是震惊:“你都发烧到三十九度多了,是怎么一个人跑到医院来的?你家属呢?”
这几日天气反反复复,生病住院不在少数,尤其是小孩子,痛了就大哭大闹,急诊室里很是兵荒马乱。
这种情况下,护士还是给陶明月找了个稍微安静的角落,利落的给她挂好水,又看她只有一个人,还给她接了两杯热水放在手边,提醒她要多喝水。
陶明月浑浑噩噩的道了谢,她的脸颊被烧得通红,嘴唇发干,精神又乏得很,盯着自己的药水瓶不到一分钟,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天光已经大亮,陶明月吃了一惊,翻身坐了起来。
护士已经在收拾东西了,见她醒了,嘴皮子翻得很快:“烧已经退了,不过肯定还是有不舒服的感觉,自己要多注意休息,多喝热水。行了,早点回家吧。”
陶明月连忙道谢,等护士离开了,自己小心的站了起来,发现果然还有点手脚发软,但是也不知道是这几日太过疲惫,还是药水的缘故,昨夜她在急诊室只匆匆睡了几个小时,精神头竟然十分的好。
精神一好,肚子自然就饿了。
昨天与蒋宜珣不欢而散,陶明月离开的时候甚至忘记拿伞,顶着绵绵细雨走回家,只觉得胸口又闷又犯恶心,什么都不想吃,到家倒头就睡。
到现在,已经超过二十个小时没有吃任何东西了,陶明月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就在医院门口找了一家粥铺。她怕胃一时受不了,把菜单看来看去,最后只点了一份最普通的白粥。
等大半碗粥下了肚,陶明月握着汤勺,突然就笑了。
想来想去,不过短短几日,自己竟然已经是二进医院,就连这白粥,自己也是第二次喝了。但是相比于第一次的痛苦和难以下咽,这一次却觉得很轻松。
陶明月抬头看着门外。
今天阳光很足,微风徐徐,树影斑驳,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昨日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分——隔——线——
陶明月回家后好好洗了个澡,出门在超市逛了逛,挑选了一些自己喜欢的食材,到家便进了厨房,她也不怕工序麻烦,兴致勃勃的做了几个自己平时绝对不会动手去做的大菜。
菜品出来后,她拿手机拍了照,顺手上传了朋友圈。
吃饱喝足又收拾干净,陶明月掏出昨天淋了雨的旗袍犯了愁——好歹几大千呢,被蹂躏得像块破布似的,拿出手机查了查洗涤方式,发现又要洗又要熨,长叹一口气,最后决定交给洗衣店。
手机“叮”的一声,一条新的短信进来了。
陶明月点开一看,居然是蒋宜珣发来的。
-宜珣哥:舅妈来了电话,让我们明天中午回家吃饭。-
陶明月抿紧双唇,再也没了好心情。
这一夜再度辗转难眠,陶明月一早起来就发现自己眼窝下有淡淡的青色,她用热水敷了敷,看脸色好点了,才简单的吃了个早饭,将自己收拾了下出了门。
她在水果摊上只挑选了一些当季水果,竟也花费了不少的钱,钱包立刻拉起了警报,这让她不得不再次开始思考如何赚钱。
陶明月大学学的是“陶瓷设计与工艺技术”,冷门中的冷门,找工作都不知道应该从哪方面入手,加上陶明月还想拿个高学历,这才报了研究生考试,可惜失败了。
陶明月站在公交站牌下,习惯性的拿脚尖踢着小石子,脑子里飞快的转着:现在才六月,距离十二月的研究生考试还有半年,但是成绩公布往往会在第二年的二月,这么算就是八个月的时间,如果自己紧衣缩食,手上的钱还是能勉勉强强撑过去的,但是却有一大隐患,那就是又没考过该怎么办呢?
所以还是应该先工作吗?可是学习这股劲,最怕的就是泄气,要是工作后实在辛苦,也如家务事一般繁重得让她脱不开身,就更没时间学习了。
直到坐上了车,陶明月也没有决定下来,她将头靠在玻璃窗上叹气,只觉得前途茫茫。
更何况她还有很多麻烦事。
下了公交车走了十来分钟路,陶明月已经能隐隐看见陶家那栋独立的老宅了,自然也看见正站在墙边打电话的蒋宜珣。
她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昨天收到蒋宜珣的短信,陶明月就知道今天这场会面无可避免,尽管给自己做了不少的心理建设,然而见到蒋宜珣这一刻,她还是遏制不住内心升起的怒气。
蒋宜珣也发现了她,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简短的说了几句话将手机挂断,便率先转过身往陶家走去。
陶明月只远远的跟在后面。
二人一路沉默,只有“哒哒哒”的脚步声,在这条他们无数次相携走过的道路上,竟然犹如陌生人。
等走到大院门口,蒋宜珣再也无法忍住这种气氛,愤而回头:“明月你到底……”
陶明月抬起头,烈日灼灼,反而衬得她眼底坚冷如冰。他的话头就哽在了喉口,竟然无法再说出口。
陶明月越过他,推开了院门。
“吱呀”一声,屋内说话的人就探出了头,陶奶奶的声音有点沉,有点慢,仿佛一个字一个字的嚼着说:“去,看看是不是明月和宜珣回来了?”
那探头的就笑眯眯的应道:“是呢,就是他们。”紧接着就是脚步声,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内打开,一道身影从里面蹿了出来。“宜珣!哎呀,真是你呀!”欢快的声音如清脆的百灵,“宜珣!好久不见!”
高跟鞋得得得响,那人影大笑着张开双臂抱住了蒋宜珣,兴奋得又蹦又跳。饱满娇软的身体紧贴在他的胸口,香奈儿邂逅的淡雅女香钻进鼻腔,蒋宜珣当下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就想将人从身上撕下来。
女人却早一步的松开了手,甚至规规矩矩的背在了身后,头微微一歪,栗子色波浪卷发在空中轻轻飘荡,她吐了吐舌,有些小害羞:“忘了忘了,你已经是已婚人士了。”转身又去看陶明月,伸出右手小幅度的挥了挥,笑眯眯的,“哈喽,明月。”
陶明月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看着这一幕。
“怎么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呀,是谁惹我们小明月不痛快了?”女人撩了撩长发,笑得有些明媚动人,转身睨向蒋宜珣,嘟嘴,“是不是你呀?好呀,你居然敢惹我们明月,哼!”她摆出水兵月变身的造型手势,俏皮的冲蒋宜珣单眼眨了下,“我陶荇芝,要代表月亮消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