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应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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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远在宁波的陶明月趴在收藏室里的椅子上睡着了,只是心里不知道压了多少东西,连带着做的梦也是乱七八糟,好似她正躲在老家那处宅子里,屋檐压得很低,阳光也照不进来,四周影影绰绰透着些黑影,渐渐的有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朝她躲藏的角落走来……

陶明月忽然就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脚步声根本不是自己梦见的,而是现实生活就有的!

她猛然坐起来,就见一名十八九岁染着一头金毛的男孩正鬼鬼祟祟的站在收藏室门口探头探脑的,当下脑子一懵,厉声大喝:“你是什么人?在我家干什么!”

男孩被人发现并不惊慌,反而十分兴奋,一边朝里走一边喊:“妈!这儿呢,这儿呢!哎哟,这里头藏着的全是宝贝啊,我哥家里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地儿!”

陶明月吃了一惊,脑子浑浑噩噩的想起来,蒋宜珣好像确实还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蒋宜瑞,今年才刚满18岁,可是婆婆不是说他留在绍兴老家读书的吗?

现在哪里容得了她深思,蒋宜瑞声音刚落,便听见“哒哒哒”的脚步声,刘红梅的身影率先冒了出来,一见陶明月的面她就怒目,挽起袖子冲上来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声音又尖又利:“小娘比!居然敢跟我动手,看今天不打死你!”

刘红梅作为一个寡妇,在老家为了拉扯大两个孩子,是方圆十里都闻名的泼辣性子,素来只有别人怕她,还没有她怕别人的。今天却被惯会装腔作势的陶明月吓唬得逃出了家门,等她冷静下来后悔得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本来想让大儿子回来撑腰,可惜那位都被陶家养偏了心了,看自个儿老娘被欺负到这份上,居然连电话都不接了,刘红梅更是气得要翻白眼。

好在当初她偷偷瞒着大儿子,把小儿子蒋宜瑞也带来了宁波,就落脚在同一个小区跟人合租的一间小三室,租金用的还是平时克扣的陶明月给的家用和零花钱,租金可不便宜,把她心疼得跟什么似的。不过现在想想还是觉得自己的做法非常有先见,不然自己这么一大把年纪被赶出门,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干了一辈子农活的妇人,那巴掌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陶明月当场就被打趴下了,嘴里甚至尝到了铁锈味,脑袋嗡嗡直响。还不待她回神,刘红梅已经扬起了第二个巴掌。

陶明月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只感觉手里还攥着一个东西,当下想也没想就扔了出去。

刘红梅根本没有防备,那东西直直的砸在了她脸上,她疼得“哎哟”一声,拿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其他人是没想到陶明月居然敢还手,而陶明月是终于看清自己扔了个什么东西出去。

竟然是那尊长沙铜官窑执壶!

这东西毕竟是瓷器,砸了人一脸又掉在了地上,当场就碎了,陶明月与其说是被打懵了,倒不如是被吓懵了。

蒋宜珣有多宝贝这件东西,她可是知道的。

慢一步赶到的蒋宜玲只见到了自己亲妈鼻孔里流出的血,她脑子一热,哪里还想到其他,尖叫一声扑上去就骑在陶明月身上,又抓又挠,劈头盖脸的一通乱抡,嘴里直嚷嚷:“你敢打我妈!我让你打!让你打……我打死你!”

陶明月只觉得天旋地转,又惊又俱之下,终于支撑不住的两眼一黑,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分——隔——线——

蒋宜珣在上海应酬完,连夜坐车赶回宁波,当他疲惫不堪的走进家门的时候,一向自持荣辱不惊的他也被家里的狼藉给吓了一跳。他甚至来不及质问怎么回事,第一件事就是冲向收藏室,等打开门,他都止不住一阵眼晕。

一向整洁的房间乱七八糟,摆放的藏品都是东倒西歪,其中几格上原本摆放的物件都不见了,地上散落着七零八碎的瓷器片,更让他震怒的是,其中就有他千辛万苦才收来的那尊唐代长沙窑执壶。

蒋宜珣说话都是带着咬牙切齿的狠劲儿:“这都是谁干的?”

蒋宜玲其实挺怕这个没怎么见过面的大哥,闻言声都不敢吱,把自己缩成了鹌鹑。歪在沙发上的刘红梅见女儿不顶事,只能自己上,她拍着沙发比蒋宜珣还要愤怒:“还能是谁!?当然是你那败家媳妇了!”她见大儿子不相信,三两步走到蒋宜珣面前,指着自己被砸得通红的鼻子,眼泪那是说来就来,“你瞅瞅,你瞅瞅,这都是你那个媳妇给打的!唉哟,谁能想到我这个老不死的,活到这个岁数还能被人打哟!”

撒泼打滚这一套刘红梅那是相当熟悉,话音未落,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从自己嫁进蒋家,到蒋学军英年早逝,讲诉自己一个女人又是受人非议,又是含辛茹苦的把孩子拉扯大,谁知临老了,反而被儿媳妇赶出了家门,没住处呆,只能偷偷摸摸的回来,谁知道正巧撞见了还在发酒疯的陶明月,自己更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谁说只有初中学历的妇人没有说话的艺术?瞧这一番话语下来,又是扯旧情又是扣屎盆子,简直两不误。蒋宜珣整个人又怒又乏,根本没有时间去细究,反而被自己的亲妈弄得更加烦躁不堪——毕竟从相认到如今,那一番老母亲的血泪史,三不五时的就会在耳边缭绕,成功的让他从一开始的心酸到平静再到如今的反感。

有时候他也想问,你那么辛苦,可是与我又何干呢?谁又问过我,小小年纪在别人家又是如何艰难长大的?

蒋宜珣眉目冷淡,扯着自己衣领时没控制力气,两颗扣子崩开,掉在了地上。

刘红梅很敏感的注意到他的情绪不对,终于住了口,爬起来变脸似的摆出一副心疼样:“瞧妈说的,唉,妈怎么样都无所谓,你累了吧?这眼见天就要亮了,你去睡会儿吧,这儿让我跟玲玲收拾。”

收藏室还有些东西没动过,蒋宜珣根本不可能让自己亲妈亲妹进去,顺手把门关上,语气淡淡的:“折腾一晚上,您也累了,早些休息吧。”他摁着太阳穴,忽然想起,“明月呢?”

无人注意的蒋宜玲瑟瑟发抖,她眼前还浮现着陶明月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的样子,倒是见惯场面的刘红梅毫无心理负担,甚至仍然不忘抹黑:“不知道怎么的,自己个就摔了一跤,还非嚷着是我这个老婆子推的,说要给我好看,明明没什么事,她还叫了救护车。儿啊,我可啥也没干啊,你可不能听你媳妇瞎说。”

蒋宜珣心思根本没在这种女人吵架的小事上,确定长沙窑执壶碎得不能再碎了,已经在琢磨怎么善后了,“陶明月酒疯还折腾到了医院”在他脑子里过了一圈,便是眉头一皱:“简直胡闹!”

心中第一次对陶明月产生了失望的情绪,这种感觉比亲妈烦他还要让他不舒服。刘红梅生怕儿子跑去医院关心,那不是什么都暴露了吗?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索性说着反话:“要不,你陪我去医院看看她去?我、我一个人不敢去,万一她再耍酒疯呢?她年纪小,从小又没爸妈在身边教养,不怎么懂事也很正常,你就别跟她计较了,女人嘛,哄哄就好了。”

“有什么好看的!”蒋宜珣冷哼一声,甩手就走:“她那么爱去医院,那就在医院好好待着吧,你们谁都不许去烦她!”

舒舒服服的日子不好好过,作天作地的不知道闹腾什么,他想,原来陶明月,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