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香巴文化论坛·第一单元
主题:大手印文化的与时俱进及经世致用
主讲:雪漠
时间:2011年11月25日
地点:中央民族大学教育学院会议厅
主办:中央民族大学少数民族研究中心、广州市香巴文化研究院2011年11月25日上午,著名作家雪漠大手印文化研修新著“光明大手印”系列作品研讨会暨第二届香巴文化论坛开幕式在北京中协宾馆隆重举行。和、叶曼、宫玉宽、张海洋、潘蛟、史原朋、施用勤、莫林虎、蒋晖、陈全林、崔涛等十多位专家学者出席,就大手印文化的传承体系、大手印文化的经世致用和大手印文化的当代意义等议题进行了热烈研讨。专家认为,大手印文化首次在京结集亮相,适逢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召开,堪为“融合多元文明,实现先进文化中国化”、“发扬传统精神,凝聚文化共识”之表率,值得庆贺;而中央编译出版社推出的这套大书,堪称国内外大手印文化研究的全息,更为传统释家文化与时俱进的当代阐发和当代实践提供了一个示范文本,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和积极正面的社会意义。
为了进一步阐明大手印文化的内涵与价值,雪漠老师当天下午又在中央民族大学教育学院进行了以《大手印文化的与时俱进及经世致用》为主题的演讲,具体阐述了大手印文化的内涵、精髓及其独特之处,更针对在场听众的提问,纠正了外界对大手印及密宗的一些常见误解。
本次研讨会由中央编译出版社、中央民族大学少数民族研究中心、广州市香巴文化研究院、北京世纪拓普文化公司、雪漠文化网(www。xuemo。cn)共同主办。
1.千年秘宝大手印
●雪漠:我以前说过,大手印文化非常珍贵,香巴噶举称之为“金法”,是必须供养黄金才能求到的。以前,在古代印度,是有很长一段时间,大手印行者是不能随便谈论“空性”的,像我们今天这样,在公开发行的书籍里、在高校和研讨会当中谈论大手印最秘不示人的东西,在古代印度,是可能会被杀头的。
这种说法似乎骇人听闻,但一点都不夸张。在古代印度的一些地方,只能谈一些诸如因果报应和小乘之类的东西,如果有谁敢随便谈论空性、谈论大手印智慧,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当然,这并不是佛陀的本意,佛陀绝不会把人类共有的智慧当成自己腰包里的宝物,不愿与别人分享,更不会伤害那些传播智慧的人。这样的门槛,只是当时的统治阶级对佛教的一种限制。
为什么统治阶级要严禁人们谈论空性智慧呢?因为,他们害怕老百姓拥有空性智慧之后,会变得不像以前那样驯顺。这种担心有没有道理?有一定的道理。因为,大手印见对因果报应等问题,有着自己一套非常独特的看法,这套看法,是当时的统治阶级未必会喜欢的。所以,除非真的很有必要,古代印度的行者们一般不会公开谈论大手印,甚至不能将其形成文字,更不能予以广传。
那么,大手印是怎么传承下来的呢?过去的大手印成就者们只能靠口耳相传的方式,为弟子传法。就是说,你知道我这里有大手印的修法,对我有信心,就偷偷来找我为你灌顶传法,然后我再偷偷告诉你什么是大手印见,你又该怎么修。因此,大手印就成为了真正的密宗,只是口耳相传。
后来,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历史上慢慢出现了一些有关大手印的著作,但数量仍然不多。直到今天,这种情况仍然没有太大的改变。宗教出版社的一位副社长说过,国内外关于大圆满的著作很多,也有很多人在研究大圆满,但大手印的领域几乎是一片空白。国内的著述极少,国外也缺乏这方面有修有证的著作。在刚刚结束的“光明大手印”系列作品研讨会中,国学大师叶曼就谈到了大手印的“密”。她说,自己一生都在探访密宗的修行方法,但在国内却一直没有找到相关的资料,后来,她在日本找到了一些关于密宗以及大手印的说法,然而这些说法仍然不全面,而且跟大手印的实际情况有许多出入。
叶曼老师今年已经九十七岁了,她说,自己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才终于见到追寻了一辈子的东西。当她握着我的手,请我多为大家讲讲大手印,把大手印文化尽量广泛地传播出去,并且真诚地奉劝大家要珍惜善知识的时候,我不免为那些来到大手印的门口,却把它当成“心灵鸡汤”等寻常之物、不懂珍惜的朋友们感到可惜。他们可知道,自己轻易放手的这个东西,是有的人渴望了一辈子都无法如愿的梦。
不过,言归正传,光是研读大手印的著作,是不可能让一个人真正拥有大手印见地的。我并不是说这些著作不好,而是说,它们无法代表真正的“大手印”。实际上,所有的文字,都仅仅是文字,是指向月亮的手指,它永远都不能代替月亮本身。就是说,文字仅仅是一种表述的方式,一种引导你去挖掘真正宝藏的路标,它远远不是宝藏本身。你即便能把这些文字背得滚瓜烂熟,也无法真正地拥有大手印见地,要想拥有大手印见地,你必须尝到大手印的滋味。不亲身品尝那个味道,你是不可能明白很多东西的。
为什么很多学者能把佛教的理论说得非常透彻,但在生活中却是另一个样子?就是因为,他们从书中获得了很多知识,却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大手印,更不可能用大手印智慧来应对生活中的一切。
那么,文字扮演了一种怎样的角色呢?文字是一个杯子,有了这个杯子,我才能将智慧的活水端到你的面前,告诉你,这里有一种非常好的东西,你可以自己来尝尝看。当你亲口品尝的时候,它的清凉就会润泽你的心灵。如果你能让这片刻的清凉贯穿整个人生,彻底改变你的心,你就能得到终极的自由和快乐。所以说,杯子非常重要。但是,它永远都无法代替杯里的水。换句话说,文字是一种载体,它承载了大手印智慧,但它并不是这种智慧本身。
大手印是一种究竟的智慧,它是智慧之心,佛教界称之为“诸佛之心”。诸佛的智慧,就是大手印见。文字的作用,只是在这种智慧与世界之间,建立一座沟通的桥梁,完成一种知识的传递,让人们知道世界上有“大手印”这样的东西,并且从道理上知道它大概是怎么一回事。这仍然离真正拥有大手印智慧——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证得”大手印——非常遥远。
所以,想要拥有大手印见地,你必须遵循最传统的方式——心心相印。
关于空性智慧,不同的教派有不同的称谓,比如,香巴噶举称之为“见到光明”,禅宗称之为“明心见性”,大圆满称之为“见到本觉”、“见到真如”、“见到本元心”等等。杯子不一样,但杯里装的都是同一个东西,都是一种具有鲜活生命力的、非常灵动的智慧。
2.智慧中感性的一面
●雪漠:所谓“心心相印”,就是与佛“相应”,就是用佛陀或者上师的心,去印行者的心,使行者亲身感受到一种本有的智慧、一种空寂明朗的果位证量,或者能找到我们所说的“真心”。
能够感受到那个东西并且能契入,你就进入了大手印的境界;感受不到,你就进不去,永远只能在文字里打转。所以,叶曼老师在上午的发言中也谈到,要做到这一点非常的难。
关于难易的问题,我曾经有过如下比喻:“难如登天,又易如反掌。”为啥这么说呢?因为它取决于行者对上师的信心。只要修行者对成就上师有着无伪的虔信,上师就可以直接把自己的证量光明——也就是自己证得的智慧信息——直接传递给他,让他刹那间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智慧状态。这就像一台电脑向另一台联机的电脑传递数据。其中,上师如传递数据的电脑,弟子如接收数据的电脑,弟子的信心及上师的生物场、思维波、生物脉冲,则组成了连接两台电脑的数据线。这时,如果弟子有着很好的根器——对上师有着巨大的信心,就等于在两台电脑之间接上了一条非常好的数据线,信息的传递——也即以心印心的过程——就会非常顺利。所谓的“加持”,实际上就是这样一种证量光明的传递过程。
对非宗教信仰者来说,这个过程可能匪夷所思,但有趣的是,西方科学家发现,人类的脑电波、思维波、生物场、生物脉冲之中,承载了个体生命的所有气息,这意味着,只要弟子与上师在某种特殊状态下达成共振,弟子就能通过接收上师的思维波、生物场和生物脉冲,感受上师传递的智慧光明。
所以,要想真正地进入大手印,拥有大手印见地,就必须找到跟自己有缘的成就上师。在这一点上,大手印跟其他的文化与知识不一样,有着它神秘和感性的一面。这一面,是绝对无法被文字取代的。
有好多人常常问我,如果自己找不到善知识,找不到有缘的成就上师,该怎么办?能不能阅读经典或“光明大手印”系列这样的宗教文化著作而成就?我总是告诉他们,善知识的印证是不可能被任何东西取代的。因为,不经过印证的东西,你就不知道它对还是不对。有好多人就是在这一点上走错了路,才会修了一辈子都得不到真正的自由和解脱,甚至陷入一种非常不好的状态当中。
3.双修不是唯一的方法
●雪漠:上午的“光明大手印”研讨会中,叶曼老师提到了“双修”,而且讲了很多这方面的东西。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她非常熟悉佛教的内容,但是对密宗大手印的认识并不全面。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密宗大手印确实有一种“双修”的法门,而且正如叶曼老师所说,其要求非常高,不是谁都能修的,如果有谁打着双修的名义行男欢女爱之事,在密宗的说法当中,是要堕入金刚地狱的。但是,“双修”并非密宗大手印的全部内容,也非密宗修行的全部内容。
实际上,大手印分为三种:第一种是实相大手印,比如中国的禅宗,以领悟教理或参禅而入道;第二种是和合大手印,先修生起次第、圆满次第,最后通过双修证道;第三种就是我们前面所说的光明大手印。大手印是噶举派最重要的教法,而噶举派则属于佛教中的藏传佛教。
佛教中有三个非常重要的流派:第一,南传佛教,也叫巴利语系佛教,现在东南亚一些国家就有;第二,汉传佛教,也叫汉语系佛教,禅宗、净土宗等都属于汉传佛教;第三,藏传佛教,也被称为藏语系佛教,或者藏密。这三个流派都属于佛教,都是佛教文化大树上的不同分支。它们之间没有优劣、好坏之分,更没有对错之分。它们所有的区别,就在于传播语言和某些具体修法上的不同。
我曾用中医和西医的区别,来形容它们之间的关系:在西医的话语体系中,没有“上火”一说,他们称之为“炎症”,治疗方法是消炎,但中医就会主张泻火。谁对呢?谁都对,因为两种方法都可以治病。我在第一届香巴文化论坛中也说过,一些西医认为中医的“把脉”非常滑稽,他们不相信中医能从脉搏中听出那么多东西,也不相信脉搏能承载那么多的信息,他们或许会觉得藏医更加滑稽,但事实上,三者都能治病,三者的疗法都有各自的道理。不同的佛教流派也是一样。所有教派的诞生和存在,都是为了解除人们的心病。心病有多种,治病的方法就有多种,即使是同一种病,也可能存在着多种不同的治疗方法。只要能治好病,我们就没必要去认为,或者争论这个好、那个不好。所以,我一直主张破除教派之争,大家互相理解,互相包容,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共同为人类做出力所能及的贡献,而不是互相诋毁,互相攀比,互相中伤,互相阻碍对方的发展。我觉得,这才是佛教真正的精神。
言归正传,藏传佛教中有五个流派:格鲁派、宁玛派、噶举派、萨迦派、觉囊派。好多人都以为觉囊派已经消亡了,可事实并非如此。虽然几百年来,它一直受到挤压,但是它仍然存在,而且诞生了非常伟大的文化。藏传佛教这五个派系,都是经过国家正式认可的,国务院宗教局1958年之后认证的第一位活佛,就属于噶举派。
叶曼老师提到的“双修”属于和合大手印,它仅仅是噶举派大手印修法的其中之一。为什么密宗会有这样的一种修行方法呢?因为,人类存在着一种“所知障”。什么叫“所知障”?我“以为你”看过这本书,但实际上你没有看过,“我”那种先入为主的看法,就是“所知障”的一种。
所知障是一种细微无明,它很难破除。在我们用文字传达某种智慧的时候,每个人的理解都可能会有所不同,因为人们的经验、知识、思维模式等东西各不相同。形形色色的不同,就形成了各种各样的所知障,妨碍我们对某种智慧的领悟,所以一千个人才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这种障碍分为先天和后天两种,“先天”关乎遗传基因以及我们所说的宿世习气,“后天”则由环境、教育等诸多因素构成。因为所知障的存在,你必须亲尝真心、空性的滋味,才能真正地进入大手印,而无法通过对文字或语言的逻辑化理解进入大手印,就像你不可能通过语言或文字,让一个人明白龙井与乌龙之间的区别一样。你必须让他自己去品,他才会明白,哦,这个是龙井,那个是乌龙。
所以,要想真正地明白什么是明空智慧,你就必须突破所知障的阻碍。
双修就是一种超越所知障,让一个人瞬间品到空性滋味的方便法门。它的原理,是调用生命中本有的爱与性的力量,超越语言、思维、知识等各种东西所造成的障碍,让人们“见”到空性。好多人可能不知道,爱与性的力量非常强大,远远超过了生命中的其他力量。有一则新闻里曾经说过,某位母亲为了营救自己的孩子,竟然独自抬起了一辆汽车。这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那位母亲也绝对想不到自己可以做到这一点。所以,调用爱与性的力量,就可以轻易地冲破一些理性造成的障碍,让一个人真正地“见”到空性。
“见”到不同于单纯地“知道”,单纯在道理上知道,但是在生命中体验不到,是没有用的,因为它无法对生命状态产生真正的影响。我有一个朋友,她知道很多道理,但是遇到感情困扰的时候,她仍然热恼熏心,甚至会做出一些令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为什么呢?就是因为道理不能彻底改变她的生命状态,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所以,香巴噶举认为,单纯地看书意义不大,你必须通过特殊的修炼方式,把智慧气摄入中脉。气入中脉之后,你就可以“见道”,也即开悟,或者说见到真心、见到智慧光明。按照香巴噶举的说法,在气入中脉的基础上,再将气摄入不坏明点,“激活”母光明——也就是人本有的光明——你修成的子光明和母光明合二为一,实现子母光明会,如一滴水进入大海时,才叫“证道”,进而才能成就光明大手印,成就法、报、化三身。这个过程,是你必须真正“证”到的,没有“证”到这一点,所有“理”上的明白都不算数,也由不得你“我以为”。因为,有没有达到这种证量标准,是可以由过来人印证的,而且,当一个人达到那种状态的时候,他的生命本身,包括生理上也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当然,双修并不是实现这一点的唯一方法。香巴噶举有顿悟与渐修之说,上根之人,也即俱足大信心者,可顿证光明大手印,渐修者也可由实相大手印或和合大手印契入空性。这三种途径都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生命状态,你适合哪种方式,主要还是根据你的具体情况而定,比如你的信心以及你的因缘。
4.什么是真正的法器
●雪漠:佛教很讲究缘分、法缘。佛教认为,有缘分、有法缘的人,才是真正的“法器”。所以,在佛教文化的传承中,首先就要看你是不是合适的容器,是不是合适的U盘,是不是合适的硬盘,是不是合适的电脑。如果不是,上师就没法给你传递他的智慧数据,因为你装不下这些东西,就像你永远都没法给石头装上windows系统一样。关于这一点,佛教中有一种说法是:“天雨虽宽,难润无根之草;佛门虽大,难度无缘之人。”
那么,什么是真正的“法器”?如何判断一个人是否有缘?真正的法器,就是真正的信仰者。真正的信仰者,就是愿意以佛教真理为生活方式、生活态度,愿意用生命实践佛教真理,愿意用佛教真理改变心念与言行的那些人。对佛教知识感兴趣,对佛教文化有着某种好感,却不愿意实践,不愿意改变自己的人,不是真正的法器,也不是真正的信仰者。
真正的法器非常少,我曾经把他们比喻为“金字塔的顶端”。因为,现在有好多人接触佛教,只是想用一点点信仰的铜板换来一座金山。就是说,他们所谓的信仰是功利化的,是一种类似于世俗交易的东西,只不过他们交易的对象不是凡夫,而是一种比人类更伟大的存在。他们中的一些人求名,一些人求利,一些人求平安,一些人仅仅求一种精神慰藉或心理安慰。这说明他们根本不关心、甚至未必认可佛教的真理,或者说,他们只认可佛教理念中一些浅层和表面化的东西。他们或许不知道,自己紧紧抓住的,反而是佛教要打碎、要超越的。所以,他们难以进入真正的信仰,难以进入智信。智信,而不是迷信,才是佛教真正的信仰方式。
好多人认为,烧香拜佛就是信佛,但实际上这只是一种形式。同样的形式,有时可能代表了截然不同的内容。比如,有的人烧香拜佛,看起来是在膜拜某个人格化的神,其实是在向往一种比人类更伟大的精神。因为,佛像在他们的眼中,象征着大善、大美、大爱的精神,也象征着一种充满了究竟智慧的存在。他们顶礼的,是一种非常崇高的东西,而不是佛像本身;他们的跪拜,也不是奴性的表现,而是对自己的忏悔。为什么要忏悔?因为,自己总在欲望与无知的驱使下,产生无穷恶念,犯下无穷罪恶。他们忏悔的对象,是宇宙间一种神圣的存在,更是自己的良知。但有的人同样在烧香拜佛,膜拜的却是一种人格化的神,即使这尊“神”被冠以“佛”的名字,也并非真正的佛。这样的人不知道什么才是佛,也不追求智慧的觉醒,他们想要的,只是心外的救赎。他们仅仅是神奴,绝不是真正的信仰者,也不是真正的法器。
大手印提倡的,是打破一切心灵束缚,不让心灵受到一切外物的奴役,主宰自己的心,成为自己的主人,实现一种绝对的自由。它与迷信者的“向往”,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你是为了追求这种真理而进入佛教,还是为了换取某种利益?这决定了你是不是一个能装下大手印智慧的容器。所以,所谓的“缘”,不是上师有分别心,而是取决于人们的心量和选择。
“缘”也是信心——你对这种真理的信心、你对自己的信心、你对信仰对象的信心,这三种信心缺一不可。佛教说“信为功德母”,就是说,有了这三种信心,功德才有滋长的可能。因为,有了信心,你才能对信仰对象承载的真理“信受奉行”,才能无畏无惧、始终如一地坚持下去,最后,这种真理才会彻底改变你的心,你命运的轨迹也会随之改变。你只有用所有的行为实践自己的信仰,才可能实现生命真正的价值,创造出对世界有益、不会被岁月毁去的东西。这种价值,就是我们所说的功德。
我举个例子,当你坚信一个女孩值得你爱的时候,就会为了她赴汤蹈火,甚至不惜牺牲生命。在牺牲和奉献的过程中,你仍然是快乐的。正是这样的一个过程,完整了你的爱情,完整了你的生命,实现了你对爱的追求。那么,这段爱情对你来说,才是有意义、有价值的。但是,假如你不相信一个女孩值得你爱,就会猜测她,怀疑她,对她有所保留,更不会为了她的幸福而牺牲自己。这绝对不是真正的“爱”,也没有任何意义,一点点小小的挫折和误解,可能就会摧毁这种所谓的“爱情”。信仰也是这样,如果没有无求的虔信,一点点小小的误解,就会摧毁整个信仰的殿堂。
当然,真正的信仰跟爱情还是不太一样的。有些人把爱情当成信仰,一旦爱情的感觉发生改变,建立在爱情之上的信仰就会崩塌。真正的信仰不是这样。对于真正的信仰者来说,信仰就是他活着的方式,就是他的空气,是他生命中必然的组成。你永远都不会质疑自己是否需要空气,也不会思考自己离开了空气能不能活得更好,信仰就是这样。真正的信仰,不需要支撑,不会被抛弃,只会随着生活的验证变得更加根深蒂固,只有达到这种程度的信仰,才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心灵以及他的命运。
所以,佛教真理能够救度的,仅仅是那些始终有着坚定信念,真正愿意用真理来改变自己的人。
5.“以心印心”的智慧传递
●雪漠:既然大手印那么讲究缘分和根器,而且一定要“以心印心”才有真正的意义,那我为啥还要写“光明大手印”书系呢?我专门在文化论坛和各种讲座中传播这些理念,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告诉大家,它们都是有意义的。因为,“光明大手印”系列是载体,它通过书和文字,向你们传递了一种智慧的光明。所以,你们的读书,本身就是接收“数据”的过程,这跟上师的加持是一样的。正是因为这一点,好多人在读我的书时,才会感受到另一颗心脏的跳动、另一种生命的温度,还会得到另一种智慧的信息。在这份温度的温暖下,在这种信息的熏染下,你们会一天比一天远离贪婪、仇恨、愚昧,变得博爱、包容,变得清凉、快乐。这时,你们已经得到了智慧的加持。这就是我直接用“光明大手印”来命名这套书的原因。它是远离宗教名相的,而且,它不是从文字到文字的,也不是从知识到知识的,而是从生命到生命的,是一种非常鲜活的东西。只有这样一种具有灵动生命力的东西,才能实现作者与读者之间的智慧传递,才会具有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
这种传递有用吗?有用。只要一种文字能承载某种精神,它就是那种精神的载体,它就能影响人心。比如,宣扬暴力的文字,是暴力的载体,它会让读它的人向往暴力;宣扬智慧的文字,是智慧的载体,它会让读它的人向往智慧。同样道理,承载了光明大手印智慧的文字,就是光明大手印智慧的载体,它会让读它的人感受到一种清凉的存在。在和这种存在的交流中,你会一天比一天远离狭隘、自私、执著和愚昧。
所以,我的读者跟其他作家的读者不太一样,他们的读书不仅仅是读书,更是一种心灵的修炼。他们把我的书视为一种生命的文本,总是在参照书中的思想和理念,调整自己的生活方式与心灵状态。而且,当他们因此变得快乐、清凉的时候,还会自发地,以各种方式传播我书中的思想和精神,无论我在哪里开讲座或办论坛,他们都会自发参加。据说,网络上有很多人把他们称为“雪粉”。
有的人很反感这个称呼,但我对其却非常认同。我觉得,能称得上“雪粉”的读者,肯定不是在崇拜我这个人,而是在向往我书中承载的文化与精神。为什么呢?因为,认可这种理念的,必然是一些向往自由、向往自主、向往智慧的人。他们之所以会将我的书当成生命文本,是因为他们发现,在这种向往中,自己的人格会变得完善,自己的心灵会得到升华。他们不是教徒,也不是信徒。
什么是“教徒”呢?就是被某种教派、某种教条、某个团体所束缚的人;什么又是“信徒”呢?就是被某种思想、某种理论所束缚的人。能称得上“雪粉”的人,一定不是这样的,因为他们认可大手印文化的主张: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营养,而不是枷锁。这里面当然也包括“大手印文化”本身。
我在《大手印实修偈颂》中,专门说过一句话:“我非有大慧,俱足平常心。此心如朗月,遍照天下人。”就是说,我不认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伟大,我仅仅是用一颗明明朗朗的真心面对这个世界,像月亮一样,为那些在黑夜中走路的人们,带来一丁点儿光明。我希望我的读者们也是这样。我希望,他们不要在某种信念或教条的强迫下做事,而是像孩子那样,非常真诚地面对世界,非常真诚地为社会多做一点事情。当他们只是萤火虫的时候,就发出萤火虫的光;当他们成为火把时,就发出火把的光;当他们有一天成长为大师的时候,自然会像太阳那样,发出足以照亮整个世界的光明。能做多少事情,就做多少事情;能照亮多大的世界,就照亮多大的世界,也就够了。结果如何,世界能不能真的被照亮,这并不重要。
一定要明白,你的“做事”也罢,你的“照亮”也罢,仅仅是在与有缘者分享一种心灵的清凉与快乐,就像我们发现一个东西很好吃的时候,总想和自己的亲朋好友分享一样。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粉丝”,我是非常认可的,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雪粉”。
我不认可那些信徒,或者教徒。因为,只要是“徒”,你就一定在跪着,你的心上就一定有束缚。这是与大手印文化提倡的“心灵自主”相悖的。我也不认可那些盲目的个人崇拜。一些明星的粉丝为了抬高自己的偶像,不惜诋毁和贬低别人的偶像,见不得别人的偶像获得更高的人气和荣誉,这种心态相当狭隘。还有一些粉丝,为了见自己的偶像一面,不惜做出过激的行为,甚至让亲人为自己的欲望付出生命的代价,这种偶像崇拜的方式,是非常愚昧,也是非常自私的。
什么才是健康的“崇拜”呢?就是你把偶像当成某种精神的标志,然后通过向往他承载的那种精神,不断完善自己,不断调整自己的行为,让自己的生命得到真正的升华。
如果一种向往不能令人向上,不能改善人的生命状态,这种向往就毫无意义。同样道理,如果一种文化不能让认可它的人向上,不能改变他们的行为、改善他们的生命状态,不能促使他们多做一些有益社会的事情,这种文化就毫无意义。换句话说,没有影响力的文化,是没有存在意义的。
6.文化的生命与力度
●雪漠:影响力非常重要,正是这方面的不足,让传统的大手印陷入了一种非常消极的局面。
现在,好多人都不知道什么是“大手印”,即便有些人知道,也只是听说过这个名词,或者知道有一种文化叫“大手印”,但这种文化的内涵是什么,它与生活、人生有什么关系,却少有人知。一位非常博学的国学家,竟然把双修当成了大手印的全部,可见,大手印文化已走入一种非常生僻、深奥的小圈子了。这个圈子跟普通大众没有任何关系,圈中之人可以“谈密说空”,或者“谈玄说道”,但观其行履,却大多不能自主心灵。
一定要明白,无论一种文化有多么优秀,它都只有在具备影响力时,才能对社会发挥真正的作用。没有话语权,没有影响力,就影响不了社会人心,影响不了人们的生活方式,那么,它就没有太大的存在价值。这意味着,任何一种优秀文化,一旦被局限在一个非常小的圈子里,就会失去生命活力。魏晋时期的玄学就是这样,它对社会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于是就慢慢走向消亡,最终走入历史的故纸堆。所以,我打破了大手印传统传播方式的局限,写出了“光明大手印”系列等书,期望能以一种当代人更容易接受的方式,传播大手印文化的思想与精神。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大家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一种文化,它能让人变得博爱、宽容、清凉、快乐、自在,它非常值得广大专家、学者去了解、研究、实践与传播。只有当它的影响范围不断扩大,从萤火虫变成火把,再从火把变成火堆,最后燃烧成漫天的智慧大火时,它才能成为中国文化的主流,为中华文明提供鲜活的营养。
同样道理,当一个人拥有了一种智慧和见地时,他就必须用相应的行为,来传递和分享这个东西。如果没有这种行为,他就不能照亮人类的心灵,不能改变人类文明的进程。那么,无论他有多高的智慧,有多高的境界,对社会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存在意义。他的存在,仅仅是一个符号,跟茶杯、石头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要是他同样没有其他行为上的利众,他甚至不能成为自己所承载的那种文化的符号,因为,他的行为没有体现出这种文化的精神。所以,我经常倡导那些非常优秀、境界非常高的人,多做一些自己能做,而且该做的事情。这就是今天的主题中谈到的“经世致用”。
真正的大手印一定要经世致用。好多迂腐的文人只管摇头晃脑地吟诗作对,却不关心老百姓的疾苦,那么,不管他们作出多么华美的东西,有多少人陶醉在他们的才华和境界之中,他们当时获得了多少掌声与喝彩,都没有究竟的意义。因为,对世界无益的东西,是经不起时间淘洗的,岁月的飓风一扫,它们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湖南有个著名文人,叫王夫之。他的思想影响了无数的人,为湖湘文化补充了一种非常优秀的营养。这就是“经世致用”的典范。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土壤,湖湘文化中才有了一种“敢为天下先”的精神。有人说,只要有湖南人在,中国就不会灭亡。这种精神与气魄非常伟大,跟大手印文化所说的“大功利”非常相似。
什么叫“大功利”?大功利跟小功利相对。小功利的对象是自己,它讲究“自觉”、“自度”,就是让自己明白、快乐、清凉、开心。当然,它追求的不是一般的快乐,而是无条件的、不会被世界改变的快乐,这种快乐取决于心灵的明白与否,跟外部条件关系不大。大功利则以众生和历史为参照系,它的对象甚至不局限于人类,也包括宇宙间所有的生灵。你一旦想为世界带来一种正面的东西、一种有益的营养,就有了大功利的发心。很多大手印文化志愿者就是这样。他们想将大手印文化传播出去,让它与各种文化进行交流、融合,给世界带来一种全新的东西,或产生一种新的启迪和可能性,这就是一种大功利。
香巴噶举的历史上有一位伟大人物,叫唐东嘉波,人称“成就自在唐东王”。他的行为,就是对“大功利”最好的诠释。他曾经说过,修行人应该为社会作贡献,应该为百姓服务,如果你像野兽一样躲在山上,像老鼠一样藏在山洞里,只顾着自己偷着乐,对老百姓的痛苦不闻不问的话,不管你有多高的境界,都没有丝毫意义。所以,他证悟大手印之后,就马上下山,为百姓做实事。
当时,藏地交通不便,连一座像样的桥都没有,有的河上只吊着一条绳索。老百姓过河时,一不小心,就会掉到河里。有时,绳索老旧了,还会突然断掉,淹死了好多人。唐东喇嘛了解到这个情况之后,就发愿在最险峻的地方为老百姓造铁桥。但是,那个时候,统治者害怕百姓会用铁来生产武器,就严格控制着铁的交易,所以藏地的铁非常稀少,也非常昂贵。为了筹集造桥经费,唐东喇嘛组建了一个叫做“阿佳拉姆”的藏戏剧团。他亲自写剧本,带着贝纳头人的七个女儿,到各地演藏戏。后来,人们就把他当成了藏戏的祖师。现在,藏戏像京剧一样,在国际上非常有名,是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
最令人敬佩的是,唐东喇嘛亲自做苦力,操铁锤,拉风箱,修铁桥五十多座,木桥七十多座,还修建了大量的道场、寺院。他的弟子中,成就者无数。据说,他在噶县境内所建的嘉桑寺中,仅虹身成就和幻身成就者,就达一百多人。
但是,这样一位功标日月的大德,在当时的宗教界中,却备受排挤。其原因在于,传统宗教提倡出离和清修,但唐东却提倡僧侣要积极入世,为百姓服务,所以,当时宗教界中,有很多人都反对他。当然,这并不妨碍他的伟大。有资料表明,唐东喇嘛曾与宗喀巴大师师承同一位香巴噶举上师。后来,宗喀巴的影响非常大,唐东喇嘛传承的香巴噶举的影响却越来越小。原因是香巴噶举的上师们不注重著书立说,仅仅通过口传心授的传统方式来传承大手印文化。形式的局限性,必然会导致今天这样的结果。所以,通过适合当代社会特征的方式,进行有效的传播,对文化的发展与延续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7.文化必须超越现实
●雪漠:前些时候,有人问我,大手印不是来自印度吗,为什么它会变成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呢?我告诉他,大手印确实来源于印度,但我们所说的大手印文化,跟那时从印度流传过来的大手印,已经大不相同了。因为,那时从印度传过来的,只是大手印文化的种子,是一个基因,这个种子在中华文化的土壤中生根发芽之后,吸收了中华大地上各种优秀文化的养分,不断成长,如今已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这棵树,是中国文化之树。它当然不仅仅是那粒来自印度的种子了。
我举个简单的例子。母亲腹中的孩子出生了,成长了,那么他还是不是母亲身体的一部分呢?不是。因为,他已脱离了母体,在新的环境中长大,吸收了新的养分,形成了自己的观点,有了自己的梦想,有了另一个生命。他已经不是当初母亲腹中的那个胚胎了。
大手印文化也是这样。虽然它有印度的基因,但是,它已经变成了一种带有中国烙印的智慧活水,一种能满足当下需要的、非常鲜活的全息文化。
那么,什么是大手印文化?
大手印的“大”,与“小”相对。小,就是从“我”出发的一种东西,比如我的家庭、我的公司、我的民族、我的国家……围绕“我”而定义的所有区域、群体,都属于小的范畴;大,就是把小的界限打破,将视野上升到人类、世界的高度,甚至上升到所有众生、所有生命、整个宇宙的高度,达到这样的一种境界时,才叫“大”。当我们超越了历史、国家、民族等所有二元对立的时候,才称得上“大”。大手印的“大”,就是这样的一种视角、目光、胸怀、悲悯。这意味着,大手印要建立在尊重所有生命的基础上,是一种超越现实的文化。
去年,我的小说《西夏咒》引起了一些学者的争论,有人称之为神品,有人却反感其中一段反对战争的文字。为什么呢?因为,我抨击了一些公认的民族英雄。
但是,我告诉大家,我在《西夏咒》中谈的,不是某个历史人物的功与过,不是在给历史人物贴标签。我反对的,是“屠杀”这种行为本身。我探索的,是我们的文化应该倡导一种怎样的精神。
金兀术为了金朝的利益,带着军队去杀宋朝人,他就是金朝的民族英雄,但是对于宋朝来说,他却是可怕的侵略者,是让无数百姓陷入恐惧与血泊的刽子手;岳飞是宋朝的民族英雄,他维护的是汉人的利益,因此得到了汉人的千古传颂,但他的双手同样沾满了金人的鲜血,他也制造了金人母亲的嚎哭。可见,换一种角度,英雄就会变成罪人,罪人又会变成英雄。历史人物本身,哪有固定不变的价值?
所以,我不关注他们的身份,也不想给他们贴标签,我关注的,仅仅是这个行为能不能给整个人类带来某种益处。假如不能,这种行为就没有意义。假如它会对人类造成伤害,它就不如不要存在。比如屠杀。
我认为,值得歌颂的,是一种对和平的向往,一份对生命的尊重,一份不向强权低头的高贵,而不是战士手上的鲜血。我尤其认为,杀戮永远都不值得歌颂,不管被屠杀的人属于哪个利益群体。
当然,生命遭到威胁的时候,我们必须抵抗,但我们的文化仍然不能弘扬那暴力本身。我们的文化,不能为杀戮换来的胜利而骄傲,不能为别人的死亡而快乐,不能为自己的利益而丢掉人类的良知。我们一定要记住,屠杀意味着有人失去了生命,他们的亲人、爱人、好友陷入了巨大的痛苦。那些死者跟我们一模一样,也是人类的一员。所以,屠杀永远都不值得骄傲和歌颂。有良知的人,永远都要为自己手上的鲜血而忏悔。
有个欧洲记者曾经问过托尔斯泰这样一个问题:“你提倡勿以暴力抗恶,要是有一个暴徒欺负你的妻子和女儿,你怎么办?”托尔斯泰无言以对。在《西夏咒》的研讨会中,一个指责我的学者也问了同样的问题。我告诉他,我会揍那个暴徒,但是我仍然讴歌和平。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的文化必须超越我们的现实,必须高于我们的现实和行为。我们允许人类有暴力行为,但人类不可以盛行暴力文化。只有这样,人类才会向上。换句话说,人类可以有正义的行为,可以有正义的战争,但我们一定要明白,这种“正义”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所以我们不能讴歌暴力的行为,而要讴歌一种比这种行为更加伟大的精神,讴歌一种值得整个人类共同向往的精神,否则人类就会堕落。
因为,暴力行为很快就会结束,但暴力文化却会影响一代又一代的人。当我们歌颂暴力时,就会有第三次世界大战、第四次世界大战,人类又将陷入血腥和屠杀。这时,谁胜谁负,有什么意义?
所以,人类的文化必须超越人类的现实,只有这样,整个人类才有更高的向往,才有向上的可能。文化一旦等同于现实,就会失去意义,就会变成一种工具。
文化是什么呢?文化应该是照耀整个人类的太阳。但是,我们现在的文化却不是这样。
据说,人类从诞生之日起,就战火不断,地球上没有战争的时间,只有不多的几天。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人类文化中有暴力基因。人类崇尚用暴力快速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崇尚用暴力解决某种问题。人类文化中的这种罪恶基因,会培养出无数的暴徒,会制造出无数的冲突,会造就无数的侵略者,所以人类的纷争从来没有停息过。
时下,还有许多德国人仍把希特勒视为英雄,仍在崇拜他,这些崇拜暴力的人,都有变成暴徒的可能。就是说,一旦有合适的机会,这些人就会变成第二个希特勒,就会煽动国民,让大家拿起武器,屠杀另一个国家的人。我们对成吉思汗的讴歌,同样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所以,我才依托《西夏咒》,告诉世界,这是错误的,这是一种罪恶。我们的爱,必须超越民族,超越国界,超越局限,做到真正的平等与和平,才可能真正造福人类。
因此,即便我们出于无奈,用暴力捍卫了某种东西,我们仍然要拿起手中的笔,鞭笞屠杀,鞭笞战争,鞭笞使无数生灵淹没于腥臭血泊的罪恶。因为,对暴力和血腥的崇拜能够唤醒的,只有愤怒,只有罪恶,只有更多的潜在罪行,而绝非和平,绝非宽恕,绝非大爱。无论我们的倡导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我们都应该倡导爱。
倡导用爱代替暴力,是人类文化的使命。
有人说,人类的纷争像无尽的黑暗,那么,我们对善的倡导,就是黑夜中的火把。如果没有了希望之火,人类的文明将以怎样的姿态,在那长夜中前进?
我的家乡有这样的一句老话:一个蚊子的喷嚏也能影响千里外老熊的梦。就是说,一个小细节引起的连锁反应,往往是我们无法预料的。比如,当我这样高喊的时候,许多认可我的读者、作家、评论家,都会放开喉咙高喊,那些认可他们的人也会随之高喊,这样的连锁反应,会带来一种什么样的结果?很难说。我总是对学生们说,你只管耕耘,莫问收获。走路的人未必都能到达终点,但驻足不前的人肯定到不了终点。一定要明白这一点。因为,如果社会上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改变不了什么,所以什么都不肯去做的话,这个社会就会更加不可自控地走向纷争和堕落。
我举个简单的例子:一块巨大的石头正在沿着山坡往下滚,山脚下坐着你那动弹不得的老母亲,这时,你是反复衡量自己有没有救人的能力,还是想尽办法阻止惨剧的发生?答案当然是后者。不是吗?因为你爱你的母亲,即使救不了她,你也不会袖手旁观。同样道理,我们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改变世界,但一定要尽力地做一些自己该做的事,因为我们热爱世界,我们热爱人类。好多时候,能不能改变什么东西,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在能做事的时候,有没有尽力去做?你在还能爱的时候,有没有好好去爱?你的行为,有时只是一种对自己那份爱的成全。当然,我指的不仅仅是小爱,更是一种比小爱更伟大的爱——大爱。
大爱,是一种不计回报的爱,一种没有局限的爱,一种无条件的爱。大善也是这样。大爱和大善,共同构成了大美。大手印文化就是这样一种充满了大善、大爱、大美的文化。因此,它才能滋养当代人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