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年夜饭直到快十一点才宣告结束,留下满地的杯盘狼藉,诸人吃饱喝足后作鸟兽散。
两个东北老乡赶火车,另外六个去市中心凑热闹守岁,沈佑声称自己年纪大了玩不动所以要早睡早起身体好,被弟兄们狂鄙视……
夏燕演戏演上了瘾,拉着我深情款款做生离死别状,非让我送她到车站,我拗不过只好从了。
沈佑对此表示不爽,臭着一张脸命令让我速去速回,他在家等我。
不知是那帮家伙喝多了脑子不够用还是神经线条太过纯爷们,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被压榨的悲催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大过年的帮着老师打扫卫生收拾屋子什么的纯属天经地义,总之,对这句充满了暧昧的话通通毫无反应。
只有夏燕在出租车上时,神神秘秘地塞给我一个小盒子,并附耳低言:“超薄防漏零触感,爱他,就给他用杰士邦。”
我:“……”
送完他们,我打车返程,不过并没有直接回沈佑那儿,而是打了个弯,最后在那个黄色大‘M’的标志前停了下来。
曾经每周都要待一天的地方,不知不觉间已有三个多月没来了,熟悉而陌生。
很多人已经吃完了年夜饭,成群结伴地走上街头,一起等待着午夜钟声敲响的那一刻,辞旧迎新。
在这家麦当劳,我以服务员的身份度过了三个大年夜,因为有三倍的薪水,也因为有事情做便没时间想太多。还有,林木森会在。
他通常晚上十点以后过来,说是家里的亲戚朋友几十口人吵得要命,不如到这儿躲清净。
这样的日子通常客人都很少,不忙的时候,我们两个老油条便去休息室里磨洋工。
林木森会从家里带一大包食物,琳琅满目的什么都有,不过每次都少不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精美蛋糕。他说因为有个亲戚是开甜品店的,喜欢弄一些自己制作的小玩意儿带过来当饭后甜点。
我们把吃的喝的摊满一桌子,相对而坐大快朵颐。
那个蛋糕,则总是被留到最后。
当外面开始响起零零碎碎的鞭炮,我便和林木森一起,喝一口可乐,嚼一个冰块,再吃一口蛋糕。
那时候我就想啊,虽然我是一个人过年,虽然没有人知道今天是我的农历生日,但我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
可是刚刚,林木森对我说,生日快乐。
他会不会,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会不会,其实每年都是特意来陪我……
为什么……
我从兔年想到龙年,也没能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只琢磨明白了一点,农历龙年,这四个字读起来还真的是非常拗口。
在漫天璀璨的烟花中,周围的人们欢呼雀跃,拥抱亲吻,大叫大笑。
活动了一下站得麻木的双腿,我觉得有些冷,也有些累。
索性给沈佑发条短信:晚了,困了,明儿见。
然后便顺手关了机。
独自溜达回寝室,脑袋空空地发会儿呆,我倒头睡到大天亮,竟一宿无梦。
洗漱吃饭,又顺便将寝室打扫一遍,看看已近中午,估计沈佑也该起床了。
到了他的住处,不出所料昨晚那如同被鬼子杀烧抢掠后的现场保存得相当完好,我认命地开始了新一轮的辛勤劳作。
收拾完厨房客厅,沈佑的卧室仍是房门紧闭。我抱着耻笑大懒虫的想法破门而入,却只见空无一人。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去了哪儿。
我愣了一会儿,忙掏出手机打开,弹出了一堆的祝福短信,还有两个沈佑的未接来电,时间显示都是紧跟着那条我发出的短信,之后,便没有再联系过我。
回拨,关机。
继续将所有的房间整理完,已是下午,沈佑仍是踪影全无,电话也依然关着。我觉得饿,便想把昨天剩下的羊排热热吃。
打开烤箱,发现里面居然有一个蛋糕。
很大,很丑,只能勉强看出是房子的造型,前面还戳着两根焦黑的棍子,依稀有那么点儿人样。
在空隙处,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阔阔&佑佑’。
我知道,在这几个字的周围,应该还要插满点燃的蜡烛,数目代表着两个人相同的年龄。
小时候,大人们喜欢把我和沈佑的生日放在一起过,两家人一起守岁,一起吹蜡烛。
后来,人总是凑不齐,就算凑齐了也总是吵架,所以渐渐的,这个习惯就没有了。
等上了大学,我也就和同学们一样,只过阳历。
我以为,没有人会知道年三十这天对我的特殊意义。
而事实上,林木森知道,沈佑记得。
但我却稀里糊涂地过了三年,却忘了仅仅一分钟之后的大年初一,对沈佑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天黑了,沈佑还是没有回来。
我想,他大概是被我这个永远只在乎自己的混蛋给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