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地方,昨天嫌小,今天嫌大。
外面开始响起鞭炮声,由疏到密,这套房子里却始终很安静,越发显得空荡荡的。
打给留下来的那几个同学,都说没有见过沈佑。我想出去找他,可又不知该去哪里。在这个城市,他没有亲人,连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也还没有交到。平日里几乎都待在学校,快半年了,我竟从未想着要带他四处转一转,玩一玩。
我在心里把自己用狗头铡伺候了好几遍,还是觉得不解恨,憋得慌。遂决定舍己为人高尚一回,将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别人开心开心。
这样的好事自然不能便宜了闲杂人等,于是我理直气壮地拨通了正在上海过年的何决的骚扰电话。
欢快的彩铃响了好一阵子才被接起,我故意拿腔作调:“怎么这么久啊?跟哪个姑娘干柴烈火呢?几天不管就要造反了是吧?”
那头默了默,方听到一个很和蔼的声音:“小决在厨房帮忙,我是他的母亲。”
“……啊……阿姨新年好!”我头皮一炸,只好使劲干笑:“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胡说八道的……”
“没关系,你也新年好。哦对了,你是小决的朋友吧?”
“对对对,我叫辛阔,我们平时口无遮拦的惯了,阿姨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何决的妈妈乐呵呵地笑了一会儿,在我毛骨悚然的当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说了句:“你尽管放心,我们家小决是个老实人。”
“是是是。”
“不过该管的还是要管,阿姨支持你。”
我完全下意识地连声应和:“明白的明白的。”
“那以后,就要麻烦你多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
“明年和小决一起到上海来过年吧!”
“没问题没问题……哦不不……”
这时,何决那仿若救世主般的天籁声音终于响起,让语无伦次的我险些泪流满面。
“妈,您跟谁聊天呢?”
“侬葛小拧,口风老紧葛嘛……”就听何决的母上大人转而用语速极快的上海话呜哩嘛哩说了一通,何决无奈地低声辩了几句,然后被一招击杀:“总之下次你不带着抱抱的妈妈回来,我就不再是你的妈妈!”
“汪汪!”
“抱抱一边玩去,别添乱。”
“呜……”
“抱抱别理他,跟奶奶走!”
“汪!”
“……”
等那边的闹腾终于平息,我才敢小心翼翼地出声:“BOSS,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小误会而已。”
“不好意思啊!”
“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被逼婚啦?”
“正常啊。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
“啊呸!大过年不带这样咒我嫁不出去的好不好!”
何决笑了起来:“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给你拜年呀!”
“嗯谢谢,还有呢?”
“还有就是……想问你个问题。”我干咳一声:“如果有个人,他记得我的生日,可我却把他的给忘了,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那个人是我的话,就什么事儿都不会有。不过如果是沈佑……”
我紧张:“怎样?”
何决顿了顿,而后沉痛宣布:“你死定了。”
“……”
从何决的口中听到对于自己末日的裁断,我终于贱兮兮地解了恨,灭了憋屈,收起了狗头铡。
将事情的大概原委说了一遍,又扯了些闲话,我想起一件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那个女孩……就是你以前跟我提过的那个,她还在上海吗?”
何决沉默少顷:“应该在的。”
“你……没打算去找她?”
“她早就搬家了。”
“所以就……再也找不到了吗?”
何决的声音有些沉,含了丝丝缕缕的苦笑轻叹:“这世上,哪有找不到的人呢?只是有些事情,是需要孤注一掷的勇气的。一旦过了某个时间点,很可能就再也没有力量去积攒了。辛阔,你懂我的意思吗?”
因为错过了时间,没有了勇气,所以便放弃了感情,弄丢了真心爱着的人。
何决的话我其实听得似懂非懂,这个逻辑我也不是太弄得明白。
但我知道,我不能再只是站在原地被动地等待。
有的遗憾,或许正如何决所言,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弥补时间,于是,便只能是一个遗憾。
而有的,则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