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我哭得太过气势磅礴舍生忘死,沈佑到底没有去赴那个见鬼的约。
第二天我头昏脑胀地起来,看着外面的阴雨绵绵便感觉越发的闷热烦躁,只不过试图将头发编个辫子就弄得满身是汗,一怒之下索性冲去了楼下的发型屋。
发型师听到我要将过腰的长发彻底剪短觉得很是可惜,拿出堪比传销的三寸不烂之舌一个劲儿地劝我务必再考虑考虑。
然而我吃了秤砣铁了心毅然决然不为所动,他终于无可奈何花落去般的一声惘然长叹,将店里放的歌换成了梁咏琪的《短发》,而后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愤然咬牙切齿:“你们这些小姑娘就喜欢为了男人剪头发,完全不考虑头发的感受。其实,应该反过来才对嘛!”
难道,要为了头发剪男人……
我刚背脊一凉油然而生某种不祥的预感,这位光鲜亮丽的时尚小帅哥已在哀怨凄楚的背景音乐中对着我森森一笑,明晃晃的剪刀映着明晃晃的牙齿,手起刀落。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欲哭无泪。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以貌取人颜控发作色迷心窍。我怎么就忘了,一个发型屋里技术最好的,恰恰就该是捯饬得最惨不忍睹的那个呢?
自作孽,不可活。
现如今,我这脑袋上顶着的新造型喜感得连夏燕见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哟,西瓜太郎来啦?”
我悲痛抗议:“人家明明是樱桃小丸子!”
便是向来淡定的林木森,也在视频聊天看到我这幅挫样时撑着额头笑了好半天,十分的不给面子不厚道。
“喂你够了啊,再笑我就去剃光头!”
“去吧师太,顺便代贫僧问道长好。”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嘴这么贱!”
“现在发现也不晚啊。”林木森乐够了总算好歹收敛了一些,顺便良心发现地安慰了我一句:“其实多看几眼,也还蛮可爱的。”
我毫不领情:“口不对心!”
“肺腑之言。”他正色:“反正你本来就不是靠外表取胜的,所以锅盖头也好,小尼姑也罢,都是浮云。”
我砸桌咆哮:“锅盖你妹啊!老子是小丸子,小丸子!”
他再度大笑。
我羞愤欲绝。
闹腾了一会儿,又大概互相说了一下各自的情况,临挂线时,林木森状似不经意想起:“对了还没问你,干嘛好端端的跑去剪头发?”
我闷声:“发簪摔坏了。”
他扬眉:“就为了这个?”
我只管垂头丧气的不吭声。
他静静看了我少顷,笑了笑,伸出食指隔着显示器戳了一戳:“你啊,簪子坏了就再买,头发剪了就再长。犯得着哭丧着脸吗?多大点事儿?”
我抽抽鼻子,继续装哑巴。
林木森默了默,忽地轻轻叹了口气:“辛阔,对不起。”
我猛然抬头,瞪眼:“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了?”
他顿了顿,失笑:“我的意思是,这个时候我应该陪在你身边的,我明白你有着什么样的压力,是怎样的心情。”
我撇嘴:“你这话说的,怎么听上去显得我既没用又矫情呢?”
他眉眼一弯,温言:“等孟爽爸妈的情况再好转一些,我就过去找你。”
“没事,不着急。”
“你不急,我可急了。”他晶亮着双眼望着我,抿起唇角轻轻笑,直搞得我几乎要含羞带怯掩面遁逃,才又转而淡淡道了句:“另外,沈老师有自己的做事方法,尤其是官场上的那一套,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我们都不如他清楚。而且我也相信,他是个有分寸的人。”
我踌躇半晌,终是应了句:“我知道。”
“不过……”林木森坐直了身体,敛了笑意沉了声音:“我更相信,那些老兵当年用鲜血保卫的,而后用一生守护的地方,即便偶尔有乌云却绝不会只剩黑暗!”
这一次,我重重点了一下头。
下线后,我发了一会儿呆。
和沈佑之间的事情,我虽从来不说,但想必林木森或多或少总能猜到一些。然而我们平日里的话题若是谈及到沈佑,他却始终表现得再正常不过,完全的心无芥蒂。
就连这次我独自过来,也是林木森主动提出的。没什么原因,就是认为这件事儿上我最合适。
他如此的一片坦荡,倒弄得我在面对沈佑时连本应有的那一点点尴尬,都觉得是一种心怀鬼胎的罪恶,恨不能将自己浸死在猪笼里以谢天下。
其实有时候想想,身边的人真的变化很大。生离死别的暂且不论,就比如哪怕是在一年前,谁又能料得到,生性清冷寡言少语的林木森,会是如今这副谈笑自若的温润模样?
还有沈佑,那个曾经搅基卖萌犯二毫无下限的贱贱的沈佑,为何竟会变得这样的冷峭而尖锐,让人看不透,也靠不近。
至于我自己……
摸摸齐崭崭圆溜溜的头发,我苦笑。
了不起,也就是变成了个锅盖丸子乱太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