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发着呆,忽听外面门响。
我已经仔细琢磨过了,觉得还是应该和沈佑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毕竟现在不是因为私人恩怨闹别扭的时候。
待到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出房间,却被沈佑那愕然到了极点的神情打击得一塌糊涂,我干笑着挠挠头:“我知道这造型是稍微惊悚了一些,但你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他却仍如见到活鬼般的瞪着我,面上本就已是淡到看不清的血色霎那间退了个干干净净,只余雪样的苍白,就连眼神,也像是随之一点一点苍茫了起来,全无任何色彩。
我被他如此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忙走过去想要摸他的额头:“不至于这么恐怖吧?你这是中邪了吗?”
他却在我的指尖堪堪触碰到之际,猛然警醒般地一下别过脸去,微微后退一步,闭上眼睛胸膛起伏,似是在强压什么情绪。
我不明所以,手停在原处僵了僵,只好讪笑着收回:“还以为你身体不舒服,你知道的,如果你要是病了的话……”
沈佑终于开口,声音哑得仿如崩到了极致的弦,一碰即断:“放心,我不会的。”
“噢……”
我呐呐地应了一声,在屋子里仿佛铺天盖地袭来的静默中,本就一团麻的心思越来越烦乱,急需找个话题将这份窒息打破:“那个……关于昨晚说的事儿,不如再等两天看看情况,或许会有转机。我认为林木森说得对,我们不该把一切想得太过黑暗了。”
“他说的……”
“是啊,刚刚我们聊天……”
沈佑忽地转过头看着我,映着灯光的眼底仿有千般情绪霎那闪过,而终成了无边无际的白。旋即睫毛颤了颤,垂下,摇着头低低笑了起来,边笑边说:“我还有点事,出去一趟。”
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我莫名其妙,眼睁睁看着他大步离开,却在他的身影在门边消失之际,目光不经意扫到了他一直垂在身侧紧紧攥着的右手,正有几缕殷红自指缝渗出,汇聚成滴,急速坠落。
我愣在原地惊了一惊,反应过来后忙跟着跑了出去。
沈佑走得很快,等我追上已到了宾馆大堂。
正想喊他,却被一人抢了先。
“小佑,我正想上去找你呢。”
许许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一如既往的笑语嫣然。
沈佑的脚步顿了顿,随即迎了过去,背在身后的右手在途经一个垃圾桶时,向里面丢了个东西。
我眼尖,认出那应该是个发夹,被捏变了形染成了血色的发夹……
对于许许的出现,沈佑显然也很意外,皱眉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受沈叔的委托,来看着你别胡闹得太过分呗!”许许语调轻快连娇带嗔,而后冲我摆了摆手:“辛阔,又见面了。”
我只好走过去随便打了个招呼。
“本以为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的,没想到竟隔了这么久。你看起来……”她打量了我一眼,踌躇了一下:“挺……精神的。”
我:“……”
何以解忧,唯有干笑。
我现在只恨那个发型师小哥的手艺实在太好,居然能把剪刀对准了我的头发而没能对准我的脖子。要不然,一刀下去,一了百了……
始终背对我而立的沈佑终于动了动,弯腰接过许许手中的行李包,淡淡问了句:“住哪儿?我送你过去。”
许许歪歪头:“当然是这里啊,否则要怎么才能看着你呢?”
在他们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面前,我非常识趣:“那个……你们稍等,我上去拿身份证办下开房手续,马上就搞定。”
许许笑着拦住我:“不用了。”
“用的用的,那什么……”我极其恳切地对她解释:“想必你已经知道目前这边的状况,所以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之前完全是考虑到安全方面的因素,我和沈佑才只要了一间套房。现在你来了,那他的重点保护对象肯定就不是我了对吧……但你可千万别多心,我们之间就跟小葱拌豆腐似的,哦不,就跟同父同母的亲姐弟是一样一样的!”
许许颇有些神情微妙地看看我,又看看沈佑,而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般忽地笑了起来,且一笑便笑了个不停。
沈佑则霍然转过身瞪着我,复杂的神情几经转变,终是只剩冷冷的漠然,讥诮着轻哼:“既然没有做贼,又何必心虚?”
我端正态度认真辩解:“怎么能叫心虚呢,这是在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他又再看了看我,点点头:“有道理。不过只要是误会就总有能弄清楚的一天,怕只怕有些事情,根本不是误会。”
我笑着回视他:“那也很好啊,板上钉钉的连解释都省了。”
许许已然笑得站不稳,扶着沈佑的肩头看着我,好容易才终于收了些:“辛阔,你还是这么有意思。行了不开玩笑了,这次过来主要是度假散心,顺便看看小佑。我住在亲戚那儿,所以你们俩就继续小葱和豆腐的姐弟生活吧!”
我还想继续恳切一番表明坦荡磊落的心迹,沈佑却非常不给面子地只管径直迈步离开。
许许步履轻盈地紧随其后,临出门时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我一眼,秀眉轻轻一挑,巧笑倩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