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挨打,直接原因有二,一是琪官事件,一是金钏事件。
琪官事件,货真价实,金钏事件被歪曲夸大了,大约三七开,宝玉七分冤枉,三分咎由自取,难逃责任。
先是贾政讨厌宝玉的精神面貌,叫做”见他惶悚,应对不似往日,原本无气的,这一来倒生了三分气……”,父辈总是希望下一代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见了宝玉的窝囊样子,岂有不气之理?宝玉其实是为了金钏而痛苦??按,只有痛苦,并无忏悔…他怎么会硬是不忏悔?
这也是代沟,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
这时“有回事人来回:‘忠顺亲王府里有人来,要见老爷。’贾政听了,心下疑惑,暗暗思忖道‘素日并不和忠顺府来往,为什么今日打发人来?’”
素日并不来往,此话关键,为也属于刘心武先生极有兴趣的话题:贾府在宫廷贵族山头中,属于哪一派?贾家是怎么站的队?显然,与北静王亲,与忠顺王疏,还可能不仅仅是疏,而是对立面。这也就明白,宝玉惹的祸有多大了!
忠顺府来了一位长史官,连姓名也未交待,一是,这里的官职与身份比个人符号即姓名重要,二是此人并非书里的什么角色。
“那长史官先就说道:‘下官此来,并非擅造潭府,皆因奉王命而来,有一件事相求。看王爷面上,敢烦老大人作主,不但王爷知情,且连下官辈亦感谢不尽。”
好一个忠顺府长史官,说话句句软中带硬,礼中含兵,字字到位,声声施压。擅造云云说明咱俩家素来不过这个,井水不犯河水则可,如有造次,则是你们违反了游戏规则。黄牌警告:少挑衅贱招!
奉王命而来,五个字相当于递交了国(府)书,当然是特命全权大使,你有几个脑袋,敢与王爷骚情!
王爷知情,下官辈感谢不尽,说得温柔,分量却重,此事非同小可,是重大事件,反过来说,此事“老大人”不给“做主”,必然是王爷震怒,我辈亦记你的仇一辈子,绝不善罢甘休!
贾政听了这话,抓不住头脑,忙赔笑起身问道……
“大人既奉王命而来,不知有何见谕,望大人宣明,学生好遵谕承办。”
此是自然,贾政当然抓不住头脑,而且心惊胆战。他是完全被动中,被推到了府系(也许背后有更高更深更令人心惊胆战的背景)斗争的第一线。
那长史官便冷笑道:“也不必承办,只用大人一句话就完了。
承办也者,贾政作恭顺状,以求缓颊。冷笑加不必承办,则是少来这套假招子的意思,并无情面可讲的意思。
然后长史官说:”……这一城内,十停人倒有八停人都说,他近日和衔玉的那位令郎相与甚厚……尊府不比别家,可以擅入索取……”
好一个不比别家,如是别家,早擅入了,早抄了狗日的家了!
宝玉与琪官即蒋玉菡的关系的普及(信息覆盖)程度已达百分之八十了,谁说国人不重视事物的量化数码化呢?第二,谁传播的呢?隔墙有耳,万物睁目,能不慎哉?
宝玉自己去传播的可能性不大,那么,三种可能,一是宝玉的狐朋狗友如薛蟠等传出来的,但后文似乎暗示并非如此。第二种可能是宝玉的随员传出来的,但随员们能看到并得知宝琪二人的苟且私情吗?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性,是琪官自己传出去的。这里有一条定则,得宠者必以宠为荣,以得宠而招摇,此施宠者不能不防者也。这里又有一条忌讳,把自己与哪位权贵或仅仅是大人物的家属的亲密关系透露出去,是犯了规矩的,是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