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雨,将那停在好望角海湾处的豪华游艇上的血渍冲洗的一干二净,仿佛从来没有人受过伤,只留下打斗的痕迹。
夜兮兮恍然间看到雨一滴滴的落进自己的眼睛里,再恍然间看到刺眼的灯光,再恍然间看到无数张脸,再恍然间,是强烈的灯光直直的照进自己的眼眸里,她终于是失去了全部的意识,最后所清楚的,依旧是泽叔叔那张从未见过的痛苦如死灰的脸……
楚清开着车赶来的时候,飞机还没有到。
他立即换了白色大褂,手术室已经安排好了,助手、护士、一切医疗设备都准备就绪,他等在急救口等待飞机的降落,却还是无法从刚刚传来的消息中抽出自己的神情来。
夜兮兮受伤了。
落了海,撞了头,大量的流血,好望角海湾医疗站的急救医生说,不仅如此,还有滑胎的迹象。
这一切,来得实在突然。
这是一个欢喜的日子,开普敦依旧是艳阳高照,热的让人汗如雨下,楚清一向自喻是个冷性情的人,不管是什么事情都鲜少能牵动自己的情绪,可偏偏这一次……自己竟然有些担忧。
本是个外出游玩的好日子,可偏偏就出了这种事,泽西又该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人算,究竟不如天算,再运筹帷幄,也有不逢时不逢事的时候。
闭上眼睛,天空中传来飞机降落的声音,落在医院的花园里,一大串的医生和护士奔去用担架车接过夜兮兮,然后向急救室推去。
楚清接过手,跟着急救车一起走向急救室的时候,低头看了眼夜兮兮的脸,脸色苍白的像张纸,漂亮的人此刻看起来竟然这般的狼狈。
而泽西跟在后面,急步的跟着,握着夜兮兮的手,看起来似乎正处在快要发疯的状态,连楚清都忍不住的好奇了,究竟是谁敢这般挑战泽西。
进入急救室之前,泽西一手拉着楚清的手臂,楚清回头看向泽西,泽西的手还在发抖,冷冷的瞧着楚清,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脸上分不清是冷汗还是……海水,或者……泪水。
“救她。”
楚清轻轻的点了头,却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泽西:“如果孩子保不住……”
“救她。”他再次低声说了一次。
“头受了很重的伤,如果影响到脑部神经失明、永远成为一个傻子……”
“我只要她活着!”泽西伸手用力的提起楚清的衣领,低头将楚清压倒,泽西高了楚清一些,有很大的倾势,可这个时候,楚清依旧是淡漠冷然的,只是拽出自己的白大褂衣领,冷冷的瞥着泽西:“我只是要你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就转身进了手术室,泽西站在那里,手术室的门缓然的关上,他只在岔眼间看到夜兮兮的脸……
只要她活着,不管是什么模样,他都会接受。
理查德握着电话站在他的身后:“先生,你老爷和夫人知道夜小姐受伤了,现在正在赶来……还有夜小姐的家人也知道了。”
泽西罢了罢手,转身靠在墙上,理查德这才看到泽西的脸竟然那么苍白,而他手臂上前些天快要好的伤口,竟然撕裂开来,已经快要干的血凝固在手臂上,头发凌乱,衣衫凌乱,有些狼狈的靠在那里,理查德从来……都没有见过泽西这个摸样。
好像,在害怕……
理查德不敢再说话,只能站在那里陪着泽西一起等着手术室的手术结束。
楚清虽然是脑科医师,可是他是世界级的顶级医师,继承了他父亲的一切地位和技术,在整个世界都处于顶端的位置,所以无论他走到哪里,无论是哪家医院,只要有他在,就无需在怀疑这家医院的技术,而这家医院也会尽一切力量来欢迎和给他提供任何他需要的设施和帮主。
所以夜兮兮能活下来,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转入病房。暂时不需任何人探视。”楚清出来的时候,一边脱着手套一边交代助理医师和护士们。
“是。”
泽西站在一旁正要追上病床的时候,楚清一手拦住了他,看着他冷声道:“跟我来。”
泽西站在原地,看着夜兮兮离自己越来越远,暂时忍住了上前去看看她的冲动,转头向理查德示意,理查德立即意会转身去布置安全设施,他会让一只蚊子都无法接近夜兮兮所在的病房的。
楚清转身向病房走去,泽西跟在后面,进了楚清暂时的办公室,楚清脱了白大褂转身拿了碘酒和消毒药水还有纱布扔给泽西:“先把你的伤口处理下,我不想刚救了一个,又救一个。”虽然他也就只有这么几个朋友,可不代表他很喜欢随时动刀子。
泽西把纱布等放到一边,神色低沉的靠在桌子上,看到桌子上有烟,或许是医院以为楚清应该需要才放的,他伸手拿过来,点上夹在唇角边,猛口的吸了起来,就在楚清以为他不会发问的时候,他才终于问了一声:“怎么样?”
“孩子掉了,你应该明白的。”流了不少血,孩子的胚胎都滑出了体内,还不曾长大,就消失不见了。
泽西的手一抖,长长的睫毛轻轻的磕在眼眸上,挡住自己眼眸内的失落和难过。
闭着眼睛一口气猛吸完了烟,楚清一手按住泽西的手阻止他再继续残害自己的身体:“虽然这东西很解愁,可作为医生我不建议。作为朋友,我也要劝你冷静,夜兮兮还需要你。”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他的手抖着挣开楚清的钳制,伸手猛的一扫,将楚清桌上的东西全部都扫落下来,碰碰的落了一地,连酒精和消毒药水、消炎药、纱布全部都落在地上。
楚清撤回自己的手,站在那里看着泽西,他眼里、记忆里的泽西是个傲慢、自负、骄傲、性情虽然比不上自己冷淡、却一定也是个冷血的家伙,可这个时候的泽西……陌生的让楚清都觉得不可思议,就是一个受了挫的伤心男人,为了爱情……为了爱人,而伤心、着急、内疚到无措的普通男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