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残照,晓风轻抚,穿过翠绿的竹林,带出流动的凉爽气息。
苑昭禾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翠衣长裙,梳了简洁的发式,只在发间插了一只竹簪,左鬓处粘了一朵淡白色的绢花。仅是这样简单的样式,因配在苑昭禾身上,便显得与众不同,清冽中不失柔和,温婉中夹杂明媚,秀美清丽,宛如一朵亭亭玉立、纤尘不染的青莲花。
“这里的竹子,有许多都是路维青亲手种下的。”苑昭禾在前面走,展凌白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路维青喜欢竹子,你喜欢什么呢?”
苑昭禾问完,扭身回头,见展凌白长身玉立,整个背影被夕阳残红映照,如被血色吞没了一般,竟看得有些惊心动魄了,连忙又问:“你……你也喜欢竹子吗?”
“不喜欢,我喜欢大漠。”展凌白静静地答道,头脑里已经随之出现了那漫天黄沙风卷的塞外。
“大漠?那里好吗?”自幼生在江南,并未去过远处的苑昭禾,在看到展凌白那副有些痴醉的眼神后,不能自抑地相融了进去,竟也很想去看看了。
“很好,很美。”
极其简单的几个字,却是展凌白心中所能想到的最贴切的字。
“我好想去大漠看一看。”苑昭禾带着几分憧憬仰望着北方的天际,此刻正有一排鸟儿从北方飞来。
“如果将来有机会,我可以带你一起去。”不知怎么的,他随口将说了一句,就好像之前抒发自己心情一样,完全是不由自主的,直到话已出口,才觉得似乎有些不妥。
“好啊,你要记住你说的话啊!”苑昭禾虽然是大家闺秀,然而毕竟是小女孩心性,立刻变得活泼起来,她走到他面前,仰起头笑道,“一定不许赖账。”
展凌白忽然心头一凛——能记住吗?他当然会记住。可记住并不等于可以实现,至少眼下不可能。
她没有得到他肯定的回复,刚才明亮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暗淡,低垂了头说:“我知道,你不想带我一起去……那就当我没说过。”
展凌白看着她黯然失色的面孔,语气中不禁带上了几分柔和,轻声说:“我记住了。如果有机会,我会叫上你的。”
她万万没想到他会再一次允诺这件事,立刻又变得高兴起来,眉梢眼角顿时有了隐藏不住的笑意。
一指温柔的烟,一丝幽雅的雨,一缕飘渺的红,一拂轻盈的尘。
在这翠绿欲滴的竹林里,悄悄地绽出萌芽,缠绵纠葛,似欲罢不能,又欲语还休。处处带出了暖昧潮湿、不怀好意的温暖,以及令人魅惑、不能肯定的柔情。
苑昭禾凝神远望已有许久,而那站在池水边长身直立,黑衣如墨,如亘古以来就屹立在那里的雕塑一样的男人,却像丝毫没有察觉到一般,他端端地站立着,一动不动。
这一天里,大部分时间,苑昭禾都像现在这样看着。
明明应该很累,却又一点也不觉得,哪一眼不小心看漏掉了,原处没有了展凌白的影子,心就会莫明地失落和慌张起来,直到再次找到他的身影,才会安定。展凌白是个内敛无言的人,连表情也很少,若是换个旁人,苑昭禾早就会觉得他闷了,可不知为何当这个木讷的人是展凌白后,连木讷都显得可爱了。
苑昭禾很喜欢展凌白看她时的那双眼睛,像是融化了的冰洋,低温却波光荡漾,汇成深遂的湖水,微微低垂,里面藏著温柔的倒影。因为那双眼睛,那个原本冷酷如冰山的人,竟也一下子生动了。
“你一直这么看他,不觉得厌烦吗?”
路维青什么时候走进来的,苑昭禾一点也没意识,直到路维青问了,苑昭禾才知道这屋里竟多了个人。
她有些羞赧地低着头,解释说:“我在看风景,谁说我在看人?”
路维青并不揭穿她,淡淡一笑说:“难得你这么欣赏他。我们几个兄弟里面,就属凌白性情最孤僻,除了喝酒纵马,他也没有别的爱好,有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黑冰川。”
“黑冰川?”
苑昭禾不禁哑然失笑,她眨着灵动的大眼睛,问道:“谁给他起的?这个名字起得真是贴切。”
“你不认识他,也是我们的好兄弟,他叫雷藏云。”
苑昭禾轻轻点头,流波闪动的眼底快速带过一丝笑意,她继续透过小窗去望水边的人,却发现那里早已经空空如也。
她回眸张望,却见展凌白已走进竹屋,手里还握着一只灰黑色的鸽子。
“有消息了?”路维青迅速收敛了刚才的悠闲模样,急速问展凌白。
展凌白点了点头,他把鸽子递给路维青,却没有开口说话。
苑昭禾料想他们有事情要说,立刻乖巧地问:“你们要谈事情,我先出去。”
她刚转身出门,路维青就恢复了严肃的神色,压低声音问:“盟主有什么吩咐?”
展凌白将信鸽上的小纸笺递给他。
路维青看完,暗用内力将纸笺化为粉末,然后看向展凌白,开口问:“我们去执行任务,她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展凌白仰了仰头,“不过是个素不相识的人。”
路维青将目光直视着他,低声叹道:“凌白,你应该知道,一入越天盟,从此就没有再回头的机会,咱们永远不可能是一个正常人。”
展凌白的眉头动了一下,不露声色地说:“我当然知道。”
“你既然知道,就不应该再留她在此地了。”路维青声音很淡却很清晰,“盟主此次交代的任务很危险,你最好尽快将她妥善安置,然后再去执行任务,否则我没有把握能够与你一起赢得这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