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妃诏书宣告,大婚各种礼仪完毕,玄帝下旨赐座之时,赵无极才携着苑昭禾坐到了大殿中的左侧位置上。
右侧正对面,陪坐着玄帝诸妃。
侍女们鱼贯而入,将各种时令水果和新鲜茶点端上殿来,直到这时候,殿内的气氛才从庄严中趋于平缓,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苑昭禾,总算可以稍稍抬起眉目,去看看自己的公公婆婆们都是何等模样了。
龙椅上坐着的玄帝,年纪应该比苑观植更长几岁,他身穿着正黄的龙袍,扎着镶金的暖玉腰带,仪表堂堂,威风凛然,赵无极的面目与他倒有几分相似,仿佛是玄帝的年轻版,但是更少了些沉稳,多了些锋芒。
右侧第一位所坐之人,看起来似乎只有三十岁,她身穿水蓝色绸缎衣裳镶真丝银线,上绣点滴含苞待放的水嫩花朵,娇小玲珑,瓣色微深是以不显丝毫突凹之感,腰间深紫锦缎束带,央中一块红玉宝石,到是质地上层清亮通透。外披一袭清淡的紫色纱袍委地,更添神秘璃妩,中敞不合,长绫绕臂拖地,飘渺之感忽起。挽一个淡雅大方的发鬓,发中别着一支珠花簪,精致的玉颜上施有一层薄薄的粉黛,未有过多的修饰,却仍不失丽质天成的美态。正是德妃华氏。
她看向苑昭禾时,眉眼间虽然带着笑意,苑昭禾却觉得,那笑意中含着几分疏远,甚至还有几分防范。
另两位妃子穿着打扮与德妃相似,年纪似乎略轻,也是笑容满面。
苑昭禾的目光在她们身上做了短暂的停留,随即移向了最旁边的位置,那里正端坐着她的亲姨娘——景妃。
从苑昭禾出生到现在,她总共见过景妃不到三次。
这一次在宫中见到她,苑昭禾只觉得这位姨娘既熟悉又陌生。怪不得娘亲以前总是说她长得像姨娘,今日见来,这话不假。自己的五官里分明有着景妃的影子,但是要仔细说出来,却又不知道是哪里像。
相比另外三位妃子,年轻的景妃妆容略显得妩媚一些,她穿着一袭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黛眉开娇横远岫,红唇微抿胭脂色,堪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在四妃里应该是最美之人。
“西京皇宫里从来不缺美人,可依本宫看来,在太子妃面前,若是再提‘好看’两字,真是羞愧了!”淑妃生着一双机灵的眼睛,还有一张伶俐的嘴。这句话虽然是明里夸赞着苑昭禾,暗中却还是为了照应太子赵无极的颜面,讨个好口彩得东宫的欢心。
贤妃看了看玄帝脸色,跟着说道:“太子殿下好眼光,皇上好福气。”
景妃还未开口说话,德妃轻抿了一口茶,笑言道:“可不是么,‘丰宁瑞祥,沼泽草木’,太子妃的美貌如春日飘在天上的纸鸢,简直是倾国倾城呢!”
德妃这话听着是在夸赞,背后的玄机却深。
苑昭禾只觉得,德妃忽然提及玄帝曾经赐予苑家的八个字有些莫名其妙,说她美得像纸鸢一样,更是不伦不类。
赵无极听在耳内,脸色立刻沉了一沉,他挑了挑眉,似要说话,却还是忍住没有说出来,只是不动声色地冷哼了一声。
赞叹女子美貌有诸多形容词可用,就算德妃没念过书,说一句“好看”也就罢了,她偏偏要想出“飘在天上的纸鸢”这样的比喻来,就像她用的“倾国倾城”这个词一样,不像是祝福,更像是诅咒。
看来,德妃对这件事已有几分知情,她有意提及“纸鸢”并说出那八个字,要摆明的绝不仅仅是苑家的皇商身份,而是在警告暗中操作此事之人。
赵无极趁此机会,暗自观察着苑昭禾,发现她面无异色,只是眼神中微有惊诧闪过,并无慌张之态,他心中反而觉得宽慰,她看起来并无心机,这件事料想只是景妃作祟,与她并无关联。
坐在一旁的景妃,听得德妃提起纸鸢,脸上和其他二妃一样带着笑,还拿帕子掩着嘴,心中却暗自冷笑。
入宫多年,她早已不是当年的无知少女,德妃想要抓她的把柄,只怕比登天还难!这换娶之事做得精密,足以瞒天过海,即使今后有变,只要自己不承认,谁又能有证据说是她在暗中参合?太子赵无极今日携着昭禾上殿来,他满面都是从容之色,喜悦溢于言表,昨夜他就应该发现新娘被调换,既然今日不曾发飙,想来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异议。再说,外甥女苑昭禾又何尝不是国色天香的美人?这样的新娘换了来,哪个男人不心花怒放?更何况是赵无极这样在花丛间辗转流连多年的惜花之人?德妃想在这事里寻出刺来,做个挑拔离间,怕是要徒劳无功了!
“太子妃初来宫中,还不懂得宫里的说话规矩,德妃姐姐这是在夸赞太子妃美貌呢,太子妃还不道声谢去!”
景妃的笑容犹如轻舞飞扬,把这德妃露着锋芒的话,随意就给带了过去。
苑昭禾一头雾水,见姨娘开口催促,也就还了德妃一声“儿臣多谢母妃夸奖”。
玄帝盯着苑昭禾看了几眼,心中也觉得此女神似景妃,然而景妃在身边已侍奉多年,这种模样的女子他早看得厌了,因此心中并不觉得苑昭禾有多么美貌。但是相比之下,年轻时的景妃就远远不及新太子妃端庄有气质,这个女孩远远比景妃立得稳,即使向人称谢,也是清韵悠长,不卑不亢,站在殿堂之上毫无怯色。难怪一个只能做侧室,一个却可以为东宫之主。
对于苑昭禾这个儿媳,玄帝基本上是满意的,他见众人调侃笑谈,不禁开怀说道:“太子夫妇合卺礼成,朕心甚安慰,今日家宴欢庆,所有人都不必拘礼,朕也要痛痛快快畅饮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