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切好后,凌青轩在肖越一脸震惊的状态下从容的从包裹中掏出一小包盐向灶台上的盐罐子内倒去。
他真的想不出凌青轩到底是怎么连家里盐没了这种小事都能记在脑子里的?
见凌青轩忙里忙外的肖越也不好意思站着不动,便拿了柴去生火烧锅,还不忘说一句:“师父,你把里面那个锅里倒满水吧,烧了洗澡用。”
凌青轩依旧没有理会他,手上却提了水桶将里面那口锅也倒满了水。
这个柴火灶上面前后有两口锅,却只有一个烧柴的灶洞,所以一烧起来两口锅可以同时使用,当时肖越垒好这个灶的时候还暗自里将自己的聪明才智夸赞了自己一番。
肖越正烧的起劲着,凌青轩冷不丁来了一句:“我自己来,你去练字。”
肖越:“……”
肖越不紧不慢的从包裹里拿出笔墨纸砚和凌青轩写给他临摹的字帖工工整整的摆在了桌子上,铺纸,磨墨,蘸墨,下笔,蘸墨,下笔,再蘸墨,再下笔……
啊!要疯了!要疯了!
肖越实在是写的要发疯了,便将笔杆顶在自己下巴处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看着凌青轩一会弯腰添柴,一会挥动铲刀上下翻炒锅中的菜忙前忙后,他依旧是那身出尘的白衣,就连做饭烧柴这种事也未能将他衣衫污染半分,再看看自己,练个字反倒弄得墨汁到处都是。
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肖越这样想着,但并没有说出口,他还不想没饭吃。
在肖越正发呆的时候凌青轩已经将菜炒好装盘端了过来,他走到桌前淡淡的说道:“收拾下,吃饭。”
肖越觉得此刻的凌青轩跟刚才让他练字的那个凌青轩比起来简直可爱到爆了。忙七手八脚的将桌上那些笔墨纸砚一股脑的捧起来就要往床上放,幸好被凌青轩及时阻止,拿过去放到了架子上。
之前肖越是万万想不到人们口中口口相传的长相丑陋,脾气怪异的人又是教自己练字,又是给自己做饭,最主要的还授了自己一身武艺。最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竟然还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人。
不过脾气是有些怪,也不知道今日又是生的哪门子气?
凌青轩一共烧了两个菜一个粥,粥虽然只是将红薯切块外加些白米在白水里煮熟而已,但肖越吃起来就是觉得跟自己煮的比起来这简直是美味的不能再美味了。
以往从未有人专门为肖越烧过一顿饭菜,有时候四处游荡时看到别的母亲呼喊儿女回家吃饭时自己心中是很羡慕的,曾几何时自己也曾幻想过那人能给自己烧一顿饭菜,哪怕简简单单的一顿白饭,自己定然也会欢喜的,可是从未有过,哪怕一次,也未有过。
但此刻眼前这个一路走来处处护着自己的人,这个教自己练武习字的人此刻正陪着自己坐在这儿吃着他亲手做的饭菜,这种感觉肖越忽然眼角有些湿润,他抱着饭碗轻声说道:“师父,谢谢你。”
凌青轩抬眼看了看他:“吃饭吧。”
虽然只有两菜一粥,肖越依然觉得应该配些酒才好,便起身去门外挖了几坛酒提了进来。
酒是哪来的凌青轩不必问也知道。
凌青轩扫了一眼酒坛道:“你手腕伤口未愈,少饮酒。”
肖越点头道:“嗯,师父,我就喝一点。”
这一点肯定不止一点,这一喝就是几坛子下了肚,任中途凌青轩如何拦他,他都是:“师父你放心,我有,有,分寸的。”
见拦他不住,凌青轩干脆端起酒杯与他一同畅饮了起来。
“轩哥哥,你,真好。”肖越两眼微眯,脸颊绯红的盯着凌青轩的脸忽然伸手去摸一把。
不是师父,不是凌青轩,是轩哥哥。
凌青轩的心猛然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肖越的眼神有些雾蒙蒙的,像是眼前人被笼上了一层迷糊,有些不真实。
凌青轩因为是中途才开始喝,虽然有些头晕,但意识还是跟平常无异的。
见肖越已经醉的倒在了桌子上,他起身按压了下自己的头侧,扶起肖越将他轻轻放到床上,弯腰给他脱了鞋子后将他的腿放好,又给他将被子拉了盖好。
照理好了肖越他开始收拾凌乱的桌面,刷锅洗碗扫地。
终于一切都收拾干净利索了,凌青轩将刷好的碗筷摞好放到刷好的锅内用锅盖盖了起来。
忽然想起另一口锅内还有烧的洗澡水,便想着烧都烧了,就不要浪费了。
凌青轩纠结了下该在哪里洗,厨房肯定不行,中间那间客厅也肯定不行,那就只能卧室了,可卧室里。最后在他的大脑告诉他肖越醉后睡的肯定跟猪一样,不会醒来的,他便决定在卧室洗。
搬了浴桶倒好水后凌青轩开始准备沐浴,他的身形脸庞都甚佳,俊俏的脸上带着些许冷漠,宽肩窄腰,四肢健壮结实却又不失柔美,扶着浴桶边缘,抬起一只脚轻轻跨入浴桶内,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做任何事都不再刻意避开肖越。
于感情之事他所知甚少,唯一的来源还是八岁前半年对父母之间的耳濡目染。
此时他只道自己定是喜欢肖越,但这份喜欢究竟是哪种喜欢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知道自己不能见这人有危险,不能见他为了那些无关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放自己的血,不能见他离自己太远,又见不得他离旁人太近。
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凌青轩将两条手臂随意的搭在浴桶的边缘,闭目仰头的思索着自己内心的悸动到底因何而起?
凌青轩正闭目思索时浴桶内忽然传来“噗通”一声,凌青轩猛然睁开凤眼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却发现自己本就在浴桶的边缘,根本无处可退。
他低头看向浴桶内,差点没惊掉下巴,只见肖越头朝下,身上的衣摆飘浮在水面遮挡住,从上方看只能看到一个人倒趴在桶内。
凌青轩是站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有些乱了阵脚,他迟疑片刻忽然想到肖越的手腕处的伤还未好,急忙拉过一旁的外衫随手往身上一套,两手掐着将他提了出来
肖越被提出后似乎有些不满,迷着眼睛转身又向浴桶爬去,口中含糊不清:“好渴,好渴,我要喝水。”
凌青轩登时一脸的黑线,寻思着这人是将这洗澡水当茶水喝了。
见肖越头发衣服皆已湿了个透,凌青轩便寻思着得给他换身衣裳,再将头发擦拭一下,这么湿着明日必定要生病不可。
肖越还在哼哼的嚷着渴,凌青轩只得先将他扶到桌旁坐下,倒了杯水递给他,肖越接过水一仰头便喝了个干净,喝完便举着杯子给眨巴着眼睛给凌青轩看他空了的杯子,凌青轩只得又给他到了一杯,叮嘱道:“你先坐着别动,我去给你找身衣裳换上。”
肖越盯着凌青轩听话的点点头,凌青轩便起身去床尾处的柜子内找衣裳,肖越的衣服除了黑色还是黑色,整个衣柜没有一丝别的颜色。
他便随手拿起一件衣裳,回头却被吓了一跳,肖越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离他仅仅一拳之隔,凌青轩的猛然转身两人差点撞到,若不是凌青轩比他高了一头,必然会撞到一起的。
肖越很瘦,让人心疼的那种瘦,两侧的肋骨根分明,清晰可见,纤细的手臂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凌青轩盯着眼前的人心中不知该为何很是慌乱。
也没喝多少啊难道自己也醉了?对,一定是这样。
肖越嘴角上扬摇摇晃晃的似乎要倒,凌青轩忙伸手去拉他的胳膊,当手指触!碰到那纤细的手臂时指尖莫名传来一阵异样感,让凌青轩为之一振。
他觉着就是喝了酒的缘故,随即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摆脱这种感觉。
他撑起手中的衣物披搭在肖越身上穿好,好不容易给肖越换好了衣裳,将他重新扶到了床上给他盖好被褥。
就在凌青轩转身想去收拾下被肖越扑腾的乱七八糟的浴桶和地面时,肖越一个翻身伸手想要拉住他,手没拉到,却扯到了凌青轩披在身上只来得及粗略系了一根带子的外衫,凌青轩双目倏然睁大,伸手便去抢自己的衣服,哪知肖越将那衣服扯下后紧紧的抱在怀里。
他竟然还笑着砸吧嘴。
凌青轩简直是要炸了,他还从未这般窘迫过,想着再“抢”一次,肖越感到有人在跟自己抢,双手猛然伸出用力将那人往身侧一拉,凌青轩重心不稳倒了下去,肖越一个侧身一气呵成便将他固定住了。
凌青轩用力动了动,发现根本动不了,接连尝试了几次都无果之后,所性就这么躺着不动了,随后又觉着这么躺着太那什么了,便抬起脚用两根脚指头夹起被子向身上盖过来。
他觉得闭上眼睛睡觉应该能缓解下此时自己的尴尬,却如何也睡不着,睁开眼睛看向肖越,肖越的脸近在咫尺,此时正双手紧握着他的手腕,眉眼带笑,面色绯红,他的睫毛密而卷翘,甚是好看,他就这么趴着,嘴里时不时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
凌青轩此刻真想给他一锤头问问他,这就是他说的有分寸吗?
他吹嘘的千杯不醉呢?
自己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才会如此难安?
凌青轩正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恼怒,耳边传来肖越轻微的声音:“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吗?”
凌青轩不知他在问谁,或是梦到了什么,鬼使神差答道:“我不会离开的。”
“幸好,幸好……”
“幸好找回了你,”
“轩哥哥,我们以后就在这儿住下,哪儿也不去了,好不好?”
凌青轩的双目骤然睁大,他刚刚喊谁?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自己又癔症了?
“轩哥哥,轩哥哥……,”这个称呼曾经多少次在梦中出现,但每次在在梦中自己从未来得及看清那孩童的脸。
凌青轩正严重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时,肖越见无人答话,两条胳膊拉着凌青轩的胳膊摇了摇:“好不好嘛?”
凌青轩喉头像堵了块东西般有些失措的轻声答道:“好。”
这一夜凌青轩思绪万千,一夜未眠,一直低声反复默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