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邓刚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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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忍耐

大事小事都不能忍耐的人肯定过得不舒服,但也不能忍耐得像块面团。

忍耐是一种先天的性格同时也是后天的修养。如果在长辈和小辈面前,在上级和下级之间,都能持久地一丝不苟地忍耐,这大概是先天的性格所致;如果在长辈和上级面前忍耐有余,在小辈和下级面前暴躁有余,这恐怕是后天缺乏修养。

细细观察人们的行为表现,你会觉得极有意思。尤其是排长队买车票或交纳水电杂费时,人们的忍耐层次表现得相当鲜明。当有人不遵守排队秩序而插到前面时,排在后面的人便会有各种态度的反应。第一种人是大声吆喝甚至斥骂插到前面的人,再甚至就冲到前面去撕揪起来。第二种人也和第一种人一样愤怒,但只是怒目而视;心里的斥骂也许比第一种人骂得还厉害,可就是不出声音。表情上做愤怒状的第二种人可以说是敢怒不敢言或敢怒懒得言。第三种人则对插到前面的人视而不见,见而不怪,反正早晚都能排到前面,不差那么几个人。第一种人的无法忍耐同第三种人的无限忍耐是两个极端的少数,人们大多数属于第二种人;也就是具有一定的忍耐力。人们常说售货员的脾气焦躁,毫无修养,其实有些是冤枉。你要是有时间观察,你会发现有些售货员有着超人的耐性和耐力。我曾在某国营市场的一个柜台旁有意观察过,那个柜台上的所有货物都写着价码的标签儿,但所有顾客都照例地问售货员这个多少钱?售货员开始很平静地回答多少多少钱。一个顾客问过去,10个顾客问过去,20个顾客问过去,30个顾客问过去。我对那个售货员佩服得五体投地,她不断重复着回答原本不该问的问题,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终于,她的忍耐达到了极限,从不厌其烦到不胜其烦。当第50个顾客问价时,她没好气地一努嘴巴——上面写着价钱!然而,张惯了嘴的顾客多如牛毛,继续接踵而来,没完没了地问下去。那售货员的耐力彻底垮了,当我已数不清是第多少个顾客走上前,刚张嘴问价钱财,售货员猛地喝斥一声——你没长眼么!顾客当然很生气,仅仅张嘴问那么一句,售货员就像打架似地斥骂,什么态度!可他不知道前面已有近百个顾客的问价。应该说有相当一部分服务单位的工作人员,早晨一上班时都是态度和气很正常,但熬不到半头晌就嗓子冒烟,因此,接近下班的服务员,大家最好高度理解或别惹他们。

古时的将官被皇帝贬斥或冤屈,也要喊万岁并谢主龙恩,回家后骂天骂地愤难平。现在的一些小职员被上级训斥或委屈,当场唯唯称是虚心接受,回家后却骂老婆打孩子地泄气。看起来忍耐是一种形式和态度,不代表立场。可要是把握不好这种形式和态度,往往就要吃大亏。有些人大概吃亏太多,便在家里写满了“忍”字,挂在门上贴在墙上压在写字台的玻璃板底下。一些小青年认为“忍”字挺高雅,印在汗衫衬衣上穿着满世界走,其实他脾气暴得像头驴。

我们得承认,忍耐这种形式在生活中很重要,大事小事都不能忍耐的人肯定过得不舒服,但忍耐得像块稀溜溜的面团也不见得是好事,常听人们口头禅——老实人不欺负有罪。看来太能忍耐了不但不舒服,而且还得受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