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俄罗斯酒鬼相比,我们中国酒鬼全是业余水平。
人家满满一杯95度的酒精,面无惧色一饮而尽,决不用第二口。他们要是醉起来那真正是酒气熏天,狂放疯癫,忘乎所以,爹妈不认;脑袋敢同水泥柱砖墙和铁门什么的撞个你死我活,不管穷富,也能将口袋里的钱掏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来个天女散花。我没见过一个中国酒鬼往外撒钱的。
喝醉的酒鬼可怕可恨又可笑可爱。一个酒鬼在街上堵住我,非要花60卢布买我头上30卢布的礼帽,不卖不行,少要钱还不行!每到公休日,酒鬼们就把我们中国劳务公司的驻地亲切地围住,因为他们知道中国人有酒。不过,他,们很懂秩序,一个个手里握着脏兮兮的卢布票子,隔着门栅栏,瞪着孩子般渴求的大眼睛。见我们不理他们,就有节奏地喊着——俄特卡,俄特卡(酒的意思)!
俄罗斯人的文化层次挺高,一般都是举止文雅有教养,但一喝了酒,多么文雅多么有教养的人也面目全非。一次中俄作家在一起商讨加强文化交流互访事宜,一个喝醉了的老作家非要插进来讲他的小说构思,怎么劝也劝不住。最后弄得大家哭笑不得,什么也没谈成。可那个老作家不喝酒时却和气可亲,脾气温柔得如柔软的面条。我常住的旅馆有一个俄罗斯女工,勤劳肯干老实诚恳。谁知喝了酒以后却激情大涌,满楼道飞奔,见了所有的中国男人都要热烈地拥抱接吻,吓得大家鸡飞狗跳,东躲西逃。我们一个老实得绵羊似的木工小王,被这喝醉了的女工热情奔放地堵在屋里,他声嘶力竭地发出求救的呼喊。问题是我们也吓得两腿打战,生怕犯“国际错误”。刚调来的译员小张自以为会两句俄语,便挺身而上。谁知那女工对他来个小小的热情动作,他就吓得拔腿飞跑。
去年冬天,与我们经常打交道的火车司机在路上撞见我,非要拉我去火车驾驶室喝酒。车上的两个司机耸着肩说“俄特卡涅都(没有酒)!”,说完竟开动火车沿铁路线找商店买酒。没有车站调度指挥就私自开着火车乱跑,这简直就等于自杀!我吓得大瞪着惊恐的眼睛死盯着车前面,只要有火车从对面出现,我绝对能跳车。喝完酒,个司机用手托着哈密瓜拿刀切,把手掌割得棋盘格似的伤痕累累,瓜皮都染上红血。然后,他又挥着刀发表热情的讲话,激动得把刀尖当指尖,朝脖梗上比划,表示酒已喝到脖梗处了(一般俄罗斯人都喜欢用比划脖梗处来表示吃饱喝足)。谁知比划过后,脖梗上立即显出一道红杠,渗出血珠珠来。奇怪的是,他本人毫无一点疼痛之感,另外的两个司机竟然也视而不见。
喝醉酒的汽车司机也挺可怕,有的竟把正在修理的刚按上三个轮子的汽车开到路上狂奔。那个没按轮胎的车轮只有钢圈撞地,一片震耳欲聋的钢铁撞击声中火花飞溅,路人惊恐而惊叹。我们的一个俄罗斯朋友幽默地说——看来英雄壮举都是酒鬼创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