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黎明时分,知秋的手才轻轻松开。
张白睡意朦胧,却被她细微的动作惊醒。
睁开眼,看着窗外微微亮起的天色,照亮了知秋沉沉的睡颜。
她倒好,一夜好梦,而自己坐在这个地方,腰酸背痛,还要忍着她时不时的梦呓和翻动。
想不到她睡相这样不老实,不是踢了脚,就是抬起手。
张白小心翼翼地掰开知秋纤细的手指头,将手收回,望着她瘦削的脸庞,眉眼深深。
总觉得自己,变得越发奇怪,越来越纵容她了。
“师父……”沉睡的人感受到了光亮,忽然喃喃,梦呓中的话语带着娇气。
张白心头一动,回头去望着她,莫不是昨日沉睡的梦中,竟然是遇到了他?
“师父。”她喃喃,又唤了一声,言语轻快。
张白失笑,心中柔软了几分,转身,静静地看着她。
“明天你睡地板吧。”
“…………”
知秋是被猛然的关门声惊醒的。
她坐起身来,只觉得头有些疼。
梦中,有些奇妙。
从白茫茫的梦境消失后,她成了上仙,华服高冠,肆意行走于云端,腾云驾雾,身侧是久开不败的繁花。
繁花当中,浓香馥郁,有一公子,梅染长裳,黑发如瀑,瞳眸似水,唇色如樱,静静端坐,风姿斐然,含笑看着她,眼底,尽是柔情。
她见他薄唇一张一合,似是在说什么,只是耳畔风声太大,却听不明白。
云雾之中,她忽然端坐于金灿灿神坛,眼底下,是无数跪拜请安的小仙。
他们唤她:凤夭。
对上张白黑沉的脸色,青黑的眼眶煞人,似乎一夜未睡。
知秋不知道各种缘故,更不知张白为何生气,也不知道为何早上去早市的时候,他没有带上自己。
等到自己换好衣服走出房间的时候,才发觉张白已经出门。
樵夫说张白出门了,吓得知秋坐立不安,想来莫不是张白要丢下自己了?
踌躇半晌要不要出门去寻,就见到张白骑着一匹马回来了。
那马儿看起来膘肥体壮的,虽然不是上品,却也差强人意。
知秋高兴地跑上前去,帮着张白拿东西,好不勤快。
只是张白神情冷淡,无论知秋说什么,只是简单的应答,不多说话,末了,干脆转身回到房间,留下知秋一个人整理买回来的东西。
知秋讪讪,至今不知道哪里惹怒了张白。
村妇准备了清粥小菜,二人用餐后就要离开,从山下的另一条路绕过去,就可以到达大路。
那里,也许没有多少赵兼的手下了。
告辞了夫妇二人,张白翻身上马,低头,看着有些慌张茫然的知秋。
张白只买了一匹马,言下之意,难道是让她跟在后头跑?
知秋相信张白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时之间有些慌张,抬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张白,扯了扯马尾巴。
尾巴扫过,马儿吐了两声气,很是不满地抖动身子。
“师父……”
“上马。”张白瞥眼,冷声说道,想不到知秋竟然愚钝至此。
二人共骑一马,到了下一个客栈再买一辆马车,也好躲避赵兼的人。
若不然,张白今日怎么会包裹的严严实实,连久不用的面纱都拿了出来。
知秋欣喜,一跃而上,却发觉自己正好坐在张白的胸前,若是马儿跑动,必然会依靠至张白的怀中。
她有些尴尬,回过头去,正对上张白威胁的眼神,不敢再说话了。
好生奇怪,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马儿吃饱喝足了,跑着上路了。
知秋趴在马背上,心中很是纳罕,连带着几分闷闷不乐,想一问究竟,又怕张白不高兴了,索性把自己扔下马了。
虽然驮着二人,但是马还算是好马,天黑的时候,就已到达了下一个客栈。
离京城越远,却好像天气越来越不好了,飞沙卷石,迎面吹来的冷风都带着细碎的石头,打的人脸生疼。
张白勒马的时候,低头看了看躺在自己怀中睡着的知秋。
刚出发的时候还尴尬的刻意不和自己有接触的人,怎么现在就大咧咧的躺在自己的怀中睡去了。
他缓缓勾起嘴角,伸手,轻轻地拍了拍知秋冰冷的脸颊,可惜怀中人儿没有反应。
“客官吃饭还是住店!”店小二是个勤快热情的人,毛巾一搭肩,扯着嗓子就从里头飞奔出来,破烂的帽子随风摇晃,带着一脸献媚笑意。
知秋被猛地惊醒过来,立马直起身子来,揉了揉眼睛,左右看看,有些迷糊。
张白叹息,翻身下马,将马儿的缰绳交给店小二,道,“两间厢房。”
“好嘞!”店小二笑道,准备拉着马匹往后头走。
“等会等会!”知秋回过神来,已经是到了歇脚的地方,急忙站起身,飞快地从马背上翻下来,趔趔趄趄,差点摔倒。
张白真是的,到了也不和自己说。知秋内心愤愤。
厢房已经开好,张白瞥眼看了看知秋,见她形影不离地跟在自己后面,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行囊一把扔给知秋,便兀自走入了一侧房中。
知秋眉头紧皱,真是不明白张白的冷淡从何而来,从头到尾,好像一句话也没有和自己说。
都说医仙张白虽然不喜言语,却也不至于如此冷漠无情,知秋心中纳罕,思来想去,觉得这张白就像是女人家葵水将至的时候,别扭的要命啊!
厢房的床榻柔软,不再像昨天夜里坚硬冰冷的地板,知秋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翻了两个滚,打了个哈欠。
可是忽然想到张白带着寒光的鹰隼一般的眼,却又觉得如芒在背,睡不着觉。
门外响起了两声敲门声。
“进来。”张白声音淡淡,以为是来送晚膳的店小二。
可是半晌,却看到一个头发散乱的小身影,从门后面探出头来,忽闪着一双明眸,带着狡黠的光芒观察着自己。
他挑眉,放下医书,站起身来道,“怎么了?偷偷摸摸的潜入为师房间来?”
“不是不是,我是来看看师父的。”知秋摆手反驳道,反复观察着张白喜怒不形于色的神情,不知道见到自己他到底是在生气,还是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