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知秋迎来了自己当学徒之后最忙碌的几日。
张白那日昏睡之后,竟一连两日不醒,又吓坏了她。
好在最后大夫诊脉,也只是因为太过疲倦缘故。
自那之后,知秋便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待任何关于疫情的事情都态度强硬,不愿旁人插手多嘴,任何事情都是亲力亲为。
大到配置药粉,小到购买草药,巨细无遗,每一件事都过自己的手。
她不知道张白一觉不醒要到什么时候才醒来,但是却又希望张白多休息一会儿才好。
“阿知公子,门外的病人忽然吐了!”小侍从匆匆跑来,带着个纱布都快飞起来了,扯着嗓子大喊,“脸色都绿了!”
知秋大惊,猛地站起身来来,药方飘飘悠悠落在地上,被踩了两脚。
这两日,知秋已经熬红了眼。
张白只说出了几味药,却没有告诉她剂量,而且这几味药材看起来并非药理书上所罗列出来的治疗牛瘟的药材。
知秋犯了难题,日日反复调剂,正好门外躺倒的病人愿意尝试调配出来的药,这才让事情有了些眉目。
可往昔调试的药虽然不能根治,却也能让病情缓解,今日服药之后,怎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
知秋心中暗叫不好,跟着走到门外,看那病人捂着头,痛苦不堪,扭曲着神色,又时不时趴在地上干呕起来,看着知秋走来,抬着头,是被头疼欺红了的眼,断断续续道,“阿知公子……你为何,为何……害我!”
知秋猛地一震,看着他挣扎的模样,卡着脖子喘不过气的一股脑子,心头一动,一言不发便转身便回到药房去找药。
可是柜子上的瓶瓶罐罐太多了,贴好了标签,是知秋这几日调配的药量,皆是无用的剂量。
她踮起脚尖,伸手拿着最顶端得药瓶,却不慎脚下一滑,大了个趔趄,碰到了另一侧的青花瓷瓶。
瓷瓶悠悠转转,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淡黄色的药粉散落在地上,随风吹走了。
知秋怔怔,看着那瓶子,低头闻了闻,只闻出了一些常用药,还有一味药却半天也想不出来。
门外人命关天,知秋抓了一把粉末放在纸张之中包好,才将药瓶送了出去。
索性,服用了药粉之后,那人才缓解了症状。
知秋松了一口气,煞白了脸,看着躺在地上的病人,心中惶恐——好在没有闹出人命来,若不然,自己变成了杀人凶手了。
“唉,竟是遇到个不受药之人。”知秋扶额,有些怅然。
张白啊张白,你到底什么时候才醒过来。
想到自己口袋里还有刚刚打碎的药粉,知秋回过神来,顺着大门就离开了府邸,朝着景州唯一一家还开张的药材店飞奔而去。
若是张白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只怕是又会冷下脸来,让自己去抄书了。
知秋将黄色的粉末摆放在药材店的桌子上,细细一闻,说出了几味药,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最后一味药材是什么。
那老板看的新奇,知道这是从京城派来的大夫,态度恭敬,道,“公子可还要找什么药材?”
“这味药,我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知秋有些懊恼,无奈道。
那老板走上前去,捻了捻药粉,又闻了闻气味,笑了笑,“知道了,只是公子要找的药太少见,也只有我们这些药材商才偶然有见过。”
“既然如此,老板这里可有?”知秋眼睛一亮,问道。
那老板却失笑,摇摇头,“这药材精贵,是一株草,但是百年难得一见,我也不过是见过一次罢了,只是这味道,却再也忘不了。”
听罢,知秋神色讪讪,有些失落。
悻悻回到府中,知秋长叹一声,思索着应该如何同张白说起这件事情。
东厢房内,传来脚步走动的声音。
知秋一愣,猛地推门而入,却见张白站在桌前,连衣服都未换,看着放在碗里调配好的药粉,似是在思量什么。
抬眼,眼眸静静地看着知秋,缓缓道,“你这药粉剂量错了。”
他声音喑哑,许是沉睡了多日的缘故,身子也有些虚弱,缓缓坐在椅子上,敲击着桌面,依旧是沉默寡言的模样。
大病一场,让他身体虚弱了许多。
知秋喉头微动,想要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静静地看着张白,半晌,才闷头走入了房中,低下头来,倏地有些红了眼眶。
张白未曾注意到她的变化,醒来只说了这一句话,便闷头开始捣药,一直到月上柳梢头的时候,便已调配好了药粉,不日便可以分发给周围的百姓。
景州百姓的牛瘟算是有救了,众人感激涕零地跪在门口,直喊着医仙张白,恨不得给他三跪九叩,立金身供香火。
这厢,张白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脸色也红润了不少,但是知秋却还是依旧小心翼翼的服侍。
隔三差五,看张白准备休息了,就端着冷水要让张白擦拭,唯恐张白又旧疾复发。
她绷着小脸,端着脸盆看着一脸诧异的张白,只想到张白那日陡然晕过去的场景,就心有戚戚。
更是知道张白的病没有那么简单,只是偏生他就是闭口不谈,让她心头更加的烦闷。
“阿知,明日同我去穷民村看看。”后来终有一日,张白觉察到了知秋的变化,将翻看的医术放在一侧,沉声开口。
知秋顿了顿,手中的药杵停在空中,看着粉末飘散,末了,闷闷道,“师父说什么便是什么,徒儿遵命。”
张白哑然,平日里习惯看着她聒噪的模样,而今忽然变得如此深沉,却还是有几分不习惯。
知秋恍恍惚惚,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熬红了眼,去也不知为何事情失眠。
“听闻你这两日辛苦了,多亏了你。”末了,张白开口,温和地说道。
知秋顿了顿,瘪了瘪嘴,眼眶酸酸涨涨的,只觉得很是委屈,“师父,日后能不能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