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在恍惚间,听到了匆匆脚步声。
她睁不开眼,只觉得疲惫,却被一双手轻轻摇晃,迫不得已地强撑着打开了双眸。
对上一双清澈的明眸,熟悉的面庞。
她松了一口气,又闭上眼睛,伸出手来,紧紧抓着来者的衣袖,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开口,“师父,你没事就好。”
张白望着眼前人,喉结上下动了几下,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他手中温热,低头看来,正是知秋肩膀上落下的血迹。
她到底是糊涂,竟会如此冲动。
思来想去,他轻叹一声,将知秋拦腰抱起,沉下声音,“小姑娘,他是你何人?你为了旁人要丢了性命,真是不值当啊。”
紧接着,一阵清风拂面,知秋脱离了火海,陷入了沉沉的梦境之中。
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躺在温暖的被窝当中,身旁站着神色紧张的凝烟,拧巴着小小的眉毛。
见知秋睁开眼睛,才长吁一口气,欢欣雀跃,跑出门外,“张白先生,阿知公子醒来了!”
知秋心中一惊,知道张白确实没事,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门外的阳光照耀,紧接着,一个人缓步走来,身穿着熟悉的深竹月色长裳,身形高挑瘦削,走到床前,静静地看着她。
知秋挣扎着要动一动,却不想到肩膀如此疼痛,回想起在火场的一幕幕,自己的肩膀好像就是在那时候断的。
张白眉眼深深,望着知秋,低头看着她有些怯怯的神色,知道她是害怕自己责备。
只是这女孩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了,张白又如何开口。
思来想去,却也只有一句话憋在心头。
“阿知,你真是糊涂。”
“师父。”知秋听到张白说话,倏地红了眼眶,“师父你吓死我了,要是你死了怎么办?”
“我死了如何?”张白挑眉,却忽然问道,卡的知秋说不出话来,“两脚一蹬,世上烦心事悉数离开,我倒是快意。”
知秋愣了神,没想到张白会这样说。
思来想去,又觉得恼怒,喑哑着嗓子,提高了声音,“胡说八道,张白你疯了!你这样轻贱自己!枉费我冒着危险去救你!”
张白死了会如何,到底会如何,知秋不敢想,只是一想,心头就开始酸涩。
张白微微一愣,没料到知秋是生气了,缄默不语。
将药膏放在桌子上,低声道,“行了,我随便说说的,你好好养伤吧。”
语气中,平添了几分迁就。
“师父,是不是你救了我?”二人缄默了片刻,知秋忽然开口问道。
明明看着那个人的面容是张白,却又为何他说出那种话来。
张白顿了顿,半晌,淡淡道,“我一直都没有去过衙门。”
“什么!”
“行了,也就你这么傻,会冲进去,别再说了。”张白蹙眉,似是有些不耐,摆了摆手,没有容知秋一再追问,转身便匆匆离开了房间。
知秋讪讪,有些尴尬,如若张白真的不再衙门,自己岂不是闹了笑话,越想,只觉得又羞又气,闷着被子不再说话。
“张白先生,阿知,可好?”出了门,凝烟还等候在门外,见张白出来,小心翼翼问道,“她昏迷的时候,口中还在喃喃自语,张白先生,她说了什么?”
张白没有停住脚步,侧目,轻轻一笑,“无妨,她已经快好了。”
这个孩子对知秋过分的依赖和爱护,一连三天,不吃不喝,就要守在知秋的床前。
当日在火中救下知秋的时候,她已经气若游丝,就连自己给她包扎伤口,金疮药和白酒倒入伤口之中,她也没有回应。
张白一度以为,知秋挺不过这次。
只是她一直喃喃自语,梦魇侵蚀她的意志,躺在床上,双眸紧闭,却不愿放弃。
“张白……要找到张白,张白不能死去。”
张白从回忆中抽身,收敛了眸光,不知道这么多时日的相处,知秋这份心思,到底是真是假。
只是若真是这样,实在不妙。
那男人果然已经死了,一场大火,烧干净了所有的证据,真会儿,就算真的要对付赵兼也无计可施。
张白倒是显得很冷静,早就料到这么一遭,景州里头到底还有多少赵兼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知州心生歉意,被张白冷嘲热讽敲打了一番,心中怯怯,给知秋赔礼道歉,知秋都只是神色淡淡。
“阿知,你那天吓死我了,张白先生带你回来的时候,你可是浑身是血。”凝烟坐在床前,翻看着知秋床头的书本,看了两页,便仍在一侧。
知秋侧目,微微蹙眉,“怎么,是张白带我回来的?”
“是啊,那天大家都出去了,我醒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我就到处走,却找不到地方,正好就看到了张白先生带着你回来了。”凝烟煞有介事地说道,那会儿,她可是吓白了脸。
知秋心中莫名,既然是张白救了自己,为何他又不承认。
可转念一想,那人武功高强,怎么可能是张白呢?
“罢了罢了。”知秋轻叹一声,有些事情越想越烦,就当自己命大好了。
“阿知,张白先生是你师父吗?”凝烟又问道。
她早就知道张白和知秋并不是娘亲请来的教书先生,二人的言行举止皆带着一股翩然的气度,是她望尘莫及的样子。
知秋颔首,不置可否。
“既然如此,阿知好喜欢张白先生啊。”凝烟拖着脑袋,笑着说道。
孩子年纪小,看到什么边是什么,哪儿又知道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