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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上掉馅饼

如果让我选择时光倒流,我情愿回到高三而不愿意再过一遍大四。高三的时候,我只有一个目标就是高考,大四的时候,我只有一种感觉,就是迷茫。想到了一句台词:“人生是不是一直如此悲苦,还仅仅因为这是童年?”当一切过去之后,我负责任地告诉自己,答案是前者。——米米日记

对于考研这件事,米米一直不以为然。她坚信当全中国的人都热衷于某一件事情的时候,这件事情一定会忽悠全中国的人。就像小沈阳火了,“俺是娘们,嗷。”这种调调就把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先奸后杀,再奸再杀。

大三暑假过后,她提着箱子回到宿舍,发现室友们的桌子上尽是一堆堆的考研葵花宝典,她并不诧异,要大四了,大四意味着什么?除了那少数上辈子积了德投胎好的,以及在上学期拼了老命抢到个保研名额的,其他人无非可以做两件事——做猪做狗地考研,或者,猪狗不如地找工作,相比之下,能做猪狗还是不要做猪狗不如的。

陈晴看到米米,从那堆宝典里抬起头来,推了推她那酒瓶底一样的眼镜,关切地对米米说:“米米啊,你怎么才回来,你不考研了啊?”

这句话是米米在回来的路上就能料到的,有种人,对别人的关心程度高得让人诧异,但是又由于过于热心而让人想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角色总是会给生活添点灰色幽默,让人哭笑不得。

“你们考,我就不掺和了。”她对陈晴挤出了一丝笑容。

米米知道,陈晴这个人,如果“权威人士”告诉她每天吃点屎可以美容养颜延年益寿,她就会义无反顾地去找大便。在全民考研热潮中,如何能阻止她进行吃屎行为?而她又是个热心肠,自己觉得大便好吃,绝对会捞一把与人分享的。

“我饿了,火车上没东西吃,有泡面吗?”米米揉了揉肚子,力图转移话题。

“你呀,又吃泡面,对身体不好!”陈晴的啰嗦让人有点儿想抓墙。

“我这儿还有一袋,你先吃吧。”贝娜把目光从《申论》中挪出,从抽屉里拿出了一袋康师傅。

“谢了,贝姐!”米米一边吃一边翻杂志。这一刻她是不希望被打扰的。

而愉悦总是短暂的。陈晴跑过来,眯着眼睛,米米抬头与她的目光对视三秒,“干吗?怪怪的。”米米的咀嚼肌抽动了一下。

她又顿了三秒,而后俯下身子,贴着米米的耳朵说:“我想报清华新闻系。”米米差点被面条噎住,一种便秘感也随之而来。

她和陈晴同学三年多,革命友谊总还是有一点的。这个陈晴,娃是个好娃,但是真的要去投奔新闻事业,未免会给传媒行业带来沉重打击。除了学业范畴内的几本专业书还有那让她欲仙欲死的四六级考试之外,就“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了。米米分明看到有一群乌鸦从陈晴脑袋上飞过,给了个画外音——“姐们儿,你真逗。”她放下那篇没看完的文章,喝了口面汤。

米米本能地想劝劝她,听说现在的各地考研团都摩拳擦掌地奔着清华北大而去,那些高考考得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人,窝在末流学校里准备了三年多了,人家不谈恋爱、不看美剧、不做兼职,天天练着英语政治专业课,应试水平高得都成专家了。陈晴现在开始准备,无异于用鸡蛋碰石头。再说,她的天赋……也不算高吧。如果考本校的话,专业课教授能留点题出来,胜算还大点。可看着她那雄赳赳气昂昂奔赴考研场的表情,她也不忍心打击了。

“陈晴,你真有追求,加油,我支持你!”米米听出了自己的心虚。

陈晴神秘地笑着,“高考的时候我就与清华大学失之交臂,这次,我要为我的人生奋力一跃。”

米米也对着陈晴晃了晃拳头,表示支持她的坚定决心。陈晴心满意足地笑了,米米看了看泡面,上面趴了一只苍蝇。

宿舍里出奇的热,蚊子嗡嗡直叫。在半只胳膊被盯得像长了毒疮的藕一样后,米米向蚊子们缴械投降,去了图书馆。

她很意外地遇见张凯。这哥们儿永远那么个性,T恤上的破洞是今年的流行款,特大牌;大裤衩挂在胯上,要多有范儿就多有范儿;配上那让十个脚指头破茧而出的cross鞋——气质哥!米米觉得奇怪,一般情况下,很难在有书的场所遇见气质哥同学。“凯哥,你受什么刺激了,不泡妞改泡图书馆了?”

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下巴向前伸了伸,不屑地说,“考研呗!哼……就是我妈逼的。我的一世英名,毁了!”

米米拿书掩面,嘴咧得跟瓢似的,“哦……那……你妈英明啊。”

凯哥找了个靠空调最近的座位,可还是一身的臭汗,他也掏出一本葵花宝典,眉头紧锁,煞是认真。米米坐在凯哥对面,时不时地抬头观察他的表情,一个字——苦!俩字——忒苦!

她笑点比较低,于是乎,不可救药地笑出声来,凯哥撕了葵花宝典的序言窝成纸团砸向她,正中眉心。旁边的女生对他们横眉怒对,生怕影响了自己钻研“宝典”的氛围。米米只好识趣,本来是想乘凉的,可这里分明就是宝典修炼场,不装装样子,是会被扔出去的。她从书架上随便拿了一本明清小说,翻了几页,就昏昏睡去。

手机颤抖着在桌子上转圈,旁边的女生很愤怒,用胳膊肘使劲耸了她一下,米米这才从睡梦中惊醒。

米米一看,不好!辅导员的电话!小心接起,让声音尽可能温柔,“喂,王老师啊。”旁边的女生指了指门,示意她滚出去接。米米听话地起身离开,话筒里的高八度让她内心忐忑:“嗯,马上到我办公室来,有事儿。”

辅导员是个王姓老处女,是不是处女不确定,但是具有老处女的一切特征——神经质、妒忌、偏执、矫情、周期性月经不调。她很胖,但很爱露,上学期她挺着那威武的将军肚给米米他们开会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她怀孕了。

米米像兔子一样迅速地从图书馆跑去了办公室,她预感到没好事儿,如果是不幸,那就让不幸来得快一点吧。

她推开门,见到老王正用勺子往自己嘴巴里送西瓜。

“王老师,我来了。”那声音似乎在颤抖。

“坐!”米米没有坐下,虽然她的腿吓得发软,想想自己最近没犯什么错,这是唱的哪一出?

“您找我,什么事情?”

老王又往嘴里递了一大勺西瓜,西瓜汁顺着她的嘴角滴下,老王抽出面巾纸,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

“米米啊,你运气真好!”米米仔细辨认了一下,还是不确定刚才老王说了句什么,“运气”二字,向来和她关系不大。她赔笑,“啊?”

老王露出她那一口好牙,咧嘴笑,“今年保研名额就13个,你的综合排名20名,本来你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这话让她不自在,心想,“我也没稀罕那名额好不好。”

“不过,前面有几个同学要出国,还有几个不符合保研条件,所以我们决定给你这个机会,你好好准备准备,下周要参加复试的。”

米米惊讶万分,但说不上高兴。她并不想读研,中文系的毕业生,接着读个研究生有意义吗?

故纸堆里滚来滚去滚不出个屁来,混好了能上百家讲台露个脸,混得不好,食不果腹都是有可能的。

可上学期为了这个保研名额,系里面的女人们都快疯了,互相拆台,明争暗斗,有的直接冲着教授的床就裸奔着去了。现在馅饼竟然砸在自己脑袋上,是不是该假装兴奋地晕厥过去?

老王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地说:“米米,你要珍惜这个机会啊,可别让我们失望!”

米米用上牙咬着下嘴唇,作赌咒发誓状,“嗯!您放心。”但是心里却直嘀咕,“这就等于,我要接着读书了?神啊!”

回宿舍的路上,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乌鸦在脑袋上徘徊,头发上有黏黏的东西,一看——一坨鸟粪。她想:我的命也不至于贱到连个保研名额都承受不住吧。

回到宿舍就看见李惠在哭,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

米米问陈晴,“怎么了?”陈晴白了她一眼,拉她到走道里,压低嗓门饱含愤怒地说:“你真是糊涂了你,你把李惠的保研名额给顶了!你怎么这样!”

“我?”米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陈晴冲她点了点头。

米米的脸火辣辣地发烫,突然间觉得自己成为了大盗贼,偷了最不该偷的人的东西。她和李惠算不上闺蜜但是关系甚好。李惠是从湖南农村考过来的,家里很穷,学习却异常刻苦,成绩一直前三。原本米米觉得“品学兼优,家庭贫困”的娃们心里都会很阴暗,过度的自尊和自卑让这些人心理有点扭曲,因而往往会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可李惠改变了她的看法,她很善良,很可爱。米米平时爱逃课,李惠总是把笔记什么的给米米带回来,要不是李惠的笔记,米米的考试估计也就60分万岁了。

她的两只腿像被万能胶粘在了地板上,挪不动步子。天气很热,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地从米米光洁的额头上滴下。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罪人,她思考着、斟酌着,许久之后,她拍了拍李惠的肩膀,“惠儿,别难受,我正好不想读研,我跟老王说,放弃保研。这……这真不是我故意的。”

“米米,这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李惠抽泣着。

“你有什么问题?得罪人了?”米米有点儿激动。

陈晴说:“别问了,她难过着呢。”

米米不喜欢陈晴的表情,看她像看个罪人。她转身离开,去了“八卦公主”薛毛毛的宿舍——此人对大小道消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当时薛毛毛同学正在认真地晾自己的内裤和bra,电脑上还放着《北京欢迎你》——北京欢迎你,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她摇头晃脑地跟着哼唱,让米米忍无可忍。虽然奥运会还有快一年才开,可这首歌,已经让米米听吐了。她合上了薛毛毛的电脑,“你还嫌学校大喇叭放得不够是不是!”

“呦,大米同学,是来请客的吧,听说你踏上保研的末班车了,恭喜恭喜!”这语调让米米的火蹭蹭地冒。

“什么呀,我就来问你这事儿的,我莫名其妙着呢!李惠怎么回事?怎么就被挤下来了?陈晴还说是我挤的,什么事儿这是?”

薛毛毛看了一眼米米,“见好就收吧,别得了便宜还要占够人情。”

米米很愤怒,“你这是什么话?我根本就不知道情况,你说,我是背后黑人的那种人吗?”

“你别生气啊,又不关你的事儿。你回来迟了,好多事儿你不知道。”

“快说说,这是咋回事!李惠怎么了?到底和我有没有关系?”

“和你没关系,就跟你说这么一句话吧,长相决定命运。”

“你有点正经没有,人家现在在宿舍哭着呢,要再搞不明白,我也得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