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米米心有所属,但他想当然地认为那只是小姑娘谈的一场不靠谱的恋爱罢了,他大手一挥,就能把她夺过来,他只是在冷静地等待机会,最好等到米米过来求他,让他掌握主动权。他故意冷落米米,对她爱搭不理,可她并没有发现,这不难理解,当面前摆着一碗无比美味的味增汤,谁还想去喝涮锅水煮的白菜粥呢?张腾并未意识到即使没有那个让米米心动的张宇飞,他张腾也一辈子都没机会,无论他做什么、搞什么怪,至多也就让事态不往坏的地方发展。
这是一场耐心的比赛,看谁熬得过谁,在张腾这个老江湖面前,米米不出所料地败下阵来。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太重要了,老爸还以为她在准备考研,三天两头地打电话来让她好好学习,如果这份工作泡了汤,她真的要被老爸唠叨死。人总是无欲则刚,而这种两难处境让这份实习薪水只有900块钱的工作在米米眼中变得重若泰山,压得她没法儿喘气。
于是她首先发问,让自己处在劣势,“张主任,我工作的事儿……还有戏没?”
“你不知道情况啊,今年进京指标卡得太严,编制也给的少,难说啊。”这让米米气不打一处来,几个月前张腾可是拍着胸脯说这事儿靠谱的,现在摆出这副官腔,什么德行。
“那……”她摆出一副很可怜的样子,努力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也别紧张,哪天到我家去,我们聊聊。需要的话我再带你去见见人事部的李科长。”
“好。”张腾处在绝对优势,她无法拒绝这个入狼窝的请求。
和张宇飞的约会从原来的一周一次变成了一周两次,再变成了几乎每天一次。报社离清华很近,张宇飞每天都骑着自行车顶着风去报社等米米下班,然后载着她去吃好吃的,清华附近被吃了个遍,米米跟打了四月肥似的胖肿了起来。
“张宇飞,你怎么这样!你看我现在肥的,丑死了丑死了!”
“丑什么,你原来太瘦了,现在正好。”
“你太歹毒了,你这样害我,是什么目的?”
“目的很明显,你现在还不够丑,你再丑点,我就有机会了。”
米米笑了,如今她每天上班都很压抑,不知道哪天张腾就会对她说:“到日子了,想要这份工作就到我家跳脱衣舞给我看。”这种想法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让她恶心、烦躁。
张腾很少对米米表露好感,却经常在和她谈稿子的时候顺势搂搂她,而张宇飞,成天把追米米挂嘴边,却连她手都没碰过。
张腾躲在自己的SUV里,用深邃奸邪的眼睛盯着这个风尘仆仆骑着单车等米米的阳光男孩,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嫉妒。他并不把他那个想一踩油门撞死这小子的冲动归结为这种情绪,他欺骗自己,安慰自己,“他算什么?嘴上不长毛的小子。米米这样的女孩儿受得了穷吗?吃得了苦吗?她还不懂得世道的艰辛、社会的黑暗,她啥都不懂,爱情在面包面前,算个屁。”
他脸上的表情让人恐怖,仿佛他就是上帝,看着米米和张宇飞这对贫贱小青年演一出悲欢离合,最后女主角为了饭碗回到了她的救世主身边,作为救世主的自己原谅了她,和她过着幸福的生活,她为自己洗衣做饭生孩子当保姆,只因为,他是她的神,他给了她嗟来之食。就在那颗秃脑门儿还在故意找些素材好让自己把这个根本算不上情敌的情敌踩在脚底下的时候,张宇飞终于在一个难得的风和日丽的日子拉住了米米的手。米米没有挣脱,也并不想挣脱,张宇飞看出了米米最近的心事,他知道米米有点儿倔,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但至少,他可以让她温暖,让她觉得即使什么都没有,也还有一个张宇飞,什么都愿意为她付出的张宇飞。
当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颗心也在寒风中互相温暖,他们再不需要那些调侃的语言来填充彼此之间的空白,他们第一次用沉默来交流,那是心的沟通。
张宇飞没有对米米诅咒发誓要好一辈子,也没有满是煽情文字的表白,他的逻辑让他坚信:做的永远比说的重要。他对自己说:“要对她好,做可能的一切对她好。”
在他们互相牵手以示互相拥有之后,张宇飞说:“米米,你知道的,我没什么钱,土博士一个,还有两年才能毕业,我家里也没什么钱,父母都是工薪阶层。如果我们在一起,我立刻就告诉我父母,如果你觉得这样委屈了你,我就不留你做我女朋友了,我还会是你哥们儿。”米米对他笑笑,“这么快告诉你父母不怕被我踹了你很没面子。”
“我向来潇洒,不喜欢给自己留后路。”于是在他们结识5个月牵手5天之后,张宇飞的父母、同学、朋友无一不知道米米成为了张宇飞的女朋友。他这个人以前还是比较低调的,不知道交了个女朋友怎么就这么不淡定了。王皓发来贺电,同时不忘讽刺张宇飞,“宇飞你是不是骑着自行车用大喇叭全北京喊了一圈,生怕别人还以为你是单身啊。”
张腾终于坐不住了,“米米,今天下班我请你吃饭,聊聊你工作的事情吧。”
“哦,好的。”这事儿只能她自己承受,没法跟张宇飞说。张宇飞是个象牙塔的“天之骄子”,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么多年苦读建立起的自尊和自信,放在现实面前,就像鸡蛋碰石头,碎得死无全尸。
一直以来,张宇飞的路走得很顺,保送清华,保送读博士,那些让千军万马摔死淹死的独木桥总是在他面前变成康庄大道,这样一个人,你让他如何接受那些龌龊的鸡零狗碎发生在他发誓要爱护的女朋友身上?
她叹了一口气,给张宇飞发短信,“晚上领导找我有点事情,你自己吃饭吧,我办完事就直接回学校了。”
张宇飞从短信里看出米米情绪不对,他嘴上不好问什么,心里却担心得要命。
平日里米米总希望快点下班,今天却希望慢点,再慢点,最好时间能就此停住,好让她不用面对一个即将到来的恐怖夜晚。但她不是神,她只有一个选择——硬着头皮去面对。
张腾特意挑了一家离他家近的饭店请米米吃饭,“怎么,今天那个小男生呢?怎么不见他来接你?”
“哦,他有事儿,忙着呢。”
“工作了吗他?看他天天闲着无聊得很。如果没找到,我给他介绍一个。”
“哦,不用,他还有两年才毕业呢。”
“博士吧?”
“嗯,对。”
“傻啊这小子,现在读博士最不划算。”
米米赔笑,没说什么。博士怎么样,就是读出个圣斗士,还是会被张腾这种事业上“小有成就”的人鄙视得找不到脸在哪儿。这饭吃得漫长无比,张腾只字未提工作的事情,吃完饭他对米米说:“去我家里坐坐吧,我拿份今年的人事材料给你。”
米米试探性地拒绝,“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一单身汉。”
“那……好吧。”
张腾的家并不像个单身汉的窝,收拾得干净利落,每样东西都规规矩矩地放在应该放的位置,这和王皓还有张宇飞那凌乱的宿舍形成鲜明对比。
米米找不到别的话题,只好说:“主任,您家里真漂亮。”
张腾笑,“你是不愿意啊,要愿意的话你可以搬来。”
米米打岔,“您别开玩笑了。”
米米坐在沙发上,张腾端了杯茶挨着她坐下来。他离她很近,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这让她有点儿起鸡皮疙瘩。
米米觉得这幅场景怎么就这么不对劲儿呢……她自己就像个夜总会小姐坐在客户跟前一样,接下去似乎不是骚扰就是侵犯。不过张腾是个斯文人,是个相信自己很有魅力的斯文人,君子动口不动手,一般情况下,他还是遵循这个清规戒律的。
张腾说:“米米,说实话,今年工作的事情有点难办。不过也不是说办不成。“
米米小心翼翼地回答,“主任,那您告诉我要做些什么,找些什么人的,我尽量去。成不?”
他笑,心里一定觉得这个姑娘怎么还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非要他挑明白吗?米米不是不明白,她比谁都明白,但她实在是不想往那个圈套里跳。今天她之所以跟着张腾来家里,一来觉得这件事情自己一点都不努力就放弃那太对不住自己了,二来她天真地想,也许张腾没那么坏呢?也许他说的是真的呢?这个只有万分之一可能性的也许,可是关系到她前途命运的事情。
“米米啊,这件事情我可以帮忙,但是难度很大。我还没弄清楚我为什么要花大力气帮你。你说呢?”张腾奸笑。
“这……”张腾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轻薄嘴脸,让她觉得自己很贱。
张腾开始放诱饵,“米米,别跟那小子了,做我女朋友吧。你看,我这三室两厅的房子,现在也值个两三百万了,你跟我,甚至不需要工作。”
米米皱着眉头说:“主任,咱们谈正事行吗?”
“什么正事?!”张腾的声音像地狱发出的吼叫,承载着他的嫉妒阴暗和饥渴。他把米米搂在怀里,让她不能动弹,又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没有正事,做我的女人,什么我都给你,这就是正事。”
“张腾,你干什么?”此刻,米米已经彻底放弃了留在报社的奢望,张腾让她恶心得要命,她就算去夜总会卖,也不会卖给这个伪君子的。张腾那双肥手紧紧地勒住米米,用眼白比眼黑多得多的眼睛盯着米米的脸,就跟苍蝇见到屎一样,米米不想把自己比成屎,但张腾分明就是只苍蝇。
她对张腾说:“张腾,你今天要敢动我一根头发,我就是赔上命也拉你做垫背。”
“我就欣赏你这种个性。”说完他晃着那颗猪脑袋用他那两片热狗嘴对准了米米的嘴,亲了上去。米米咬着牙齿,胃里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