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但我与你离得太远,终究只是两个人,两件事。——米米日记
高干爸终于被移交了检察院,果然如侯建业所言,米爸逃过了牢狱之灾。
米爸提前退休,领了个党内批评,没有受到任何刑事处分;而高干爸,在纪检会里待了半个多月后基本精神分裂,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大到贪污了多少钱,养了多少个情妇,小到过年过节谁给他家李珊珊多少压岁钱,平时是如何与情妇做爱,等等,事无巨细。大家无不惊讶,原来情况一危急,人的记忆力是那么有潜力可挖的。
米米只知道高干爸是另一个贪污案牵扯出来的,而在暗中调查的时候,纪检会就注意到了米爸拿了他10万块钱替他办了件什么事情。侯建业是调查组成员,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儿,那天叫米爸去办公室,就是让他把钱交公,相当于“自首”吧。侯建业做这事儿绝对是冒了风险的,而且一直瞒着米米。等她知道的时候,她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师兄,让我怎么谢你才好!她意识到,这个天大的人情,她米米是要欠侯建业一辈子的。她算侯建业什么人呢?一个半路蹦出来的小师妹,和他吃过几顿饭,送过他一个300块钱的Zippo?
这种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谢谢”可以摆得平的,即使侯建业没有索要任何感激,米米的心里也过意不去。
约侯建业出来,“师兄,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
侯建业还是那样笑,苍老里透出一丝明媚,“我……你……你最近怎么总是结巴啊……”
“我……我爸的事儿……你……你是不是犯了错误?”
“我犯的错误多了,不在乎这一件。”他慷慨地说。
“师兄……”米米泪光闪闪地看着侯建业。
“你是觉得欠我点什么?那给我个承诺吧?”
“什么承诺?”米米问。
“如果小情郎跟你没戏了,就到我这儿来。”他淡淡地笑。
米米很想跟他说:“已经没戏了。”不管她在生病的时候,还是家里遇到天大的事情的时候,张宇飞连一句问候也没有,那个接电话的女人是谁?她已经不想知道了,也许又是一个简缘吧。张宇飞是什么样的人?真的如自己一直以来认为的那样善良正直吗?不见得。
离他这么远,看不见摸不着,米米把她所剩无几的想象力都用在了说服自己与张宇飞分手上,在她心里,他只是个伤了她心的人,别的,什么都不是了。
可她终究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冲侯建业艰难地笑笑。“师兄,谢谢你。”她心里明白,感激永远取代不了爱,她和侯建业之间没有也不会有骑着自行车逛海淀的那种淡然和温情。他不是她的类型,她喜欢穿牛仔裤的男人,可侯建业永远西装笔挺,她喜欢有纯真笑容的脸,而侯建业永远笑得很假。
“米米,我要回北京了。”
她瞪大了眼睛,“真的?什么时候?”
“下个月。”他不像在开玩笑。
米米低下头不看他,“嗯,回去就要提拔了吧,恭喜你。”她淡淡地说。米米的那种失落触痛了侯建业多日来对她情感的压抑,他看得出来,她对自己,有不舍。他终于鼓足勇气问,“愿意跟我走吗?让我照顾你。”他的眼神热切而真挚,很少见。他再也不想让张宇飞插在他们之间,他没见过他,更没见过他关心眼前这个需要保护的姑娘。
天气阴着,突然,知了集体开唱,云开雾散,正如她的心情,随着那听着聒噪的吱吱声,雨过天晴。
有时候,心情的转变,不需要理由。这些天来的阴霾一扫而光,她灿烂地对侯建业笑,侯建业被这明媚击败,不敢睁开心里的眼睛。
“师兄,你又开玩笑了。想乘人之危吗?没那么容易。”侯建业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终于意识到,这小妮子,只有灰暗的时候,身边才需要自己,如今,是该走了。
“嗯,那不跟你开玩笑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等回北京以后,一定要来找我。”
她依然笑,“那必须的。”
侯建业回到家里,看到葛菲窝在他的沙发里看书,这个妖娆的女人,算是侯建业在这里挂职时的固定“情妇”吧。她28岁,浓妆艳抹,“盘亮条顺会来事儿”。侯建业需要个发泄情欲的女人,而这个女人,是最佳人选了,他在认识米米之前很久就认识了葛菲,他们之间,只用身体交流。
她挺着胸,用肩蹭蹭侯建业,“怎么,才回来,今天又去勾搭小姑娘了?”
他喝了口水,“不是让你别来了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听着很冷漠。
她冷冷地笑,“听说你要回京城了?我的事儿?”
他放下茶杯,“会办妥的。你走吧。”
她脱下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性感的吊带裙,她用胳膊缠住侯建业,用嘴唇在他的脸上不停地盖章,“你……你难道不想?多久没有了?”她喘着气,那声音,很销魂。
侯建业和她的嘴唇撕咬在一起,男人,对这样的女人,是抵挡不住诱惑的,这一切罪恶,来自动物的本能。在扑倒与被扑倒之后要进入正题之时,侯建业的电话响了,葛菲很识趣地停止了大部分勾引活动,只用手在侯建业赤裸的背上摩挲。
“喂……米米……”侯建业身子一侧,把葛菲摸索的手挡在一边,“你说你说。”
“嗯,在的,来吧。”
他放下电话,迅速地穿上衣服,对躺在床上的葛菲说:“我有事儿,你先回去吧。”
“又是那个师妹?侯建业,你中邪了!”她的兴致全无,心中一腔怒火。
“快回去吧。你的事儿咱们改天聊。”
“我不!我要看看你那个师妹是个什么天仙模样,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侯建业有些着急,“葛菲,不方便。你先回去吧。”她磨蹭着不愿从床上下来,“她什么时候过来?有你这样的男人?来一个赶一个?”
侯建业已经跑到洗手间,整头发,洗脸。收拾好了一切,看葛菲,还半裸着坐在他床边。
“葛菲,你这是?”他乱了阵脚,这是他少有的状况。
“我也是个女人,在一起这么久,你对我没有哪怕半点的感情?”她问,语气中有愤怒与委屈。
“我……葛菲……你!”
她冷笑,“交易?你眼中只有交易,可我心里却有你……如果不想尴尬,你就让那小姑娘过一会儿再来。印象中你从来只有因为她而放我鸽子,没有因为我而委屈她一回。我算什么?在你眼里只是个妓女吗?你兽欲的工具?你有哪怕一点点的人性对我?”
侯建业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葛菲这样的女人会在这种时候用这种方式对他发难,她只是他的性奴,性奴而已,又何谈感情?
“你走吧!你非要给我难堪吗?那我也会给你难堪。你可以试试看。”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让葛菲感到害怕。
“那我的事儿……”她不忘自己的初衷,对她来说,感情有最好,没有的话,那就要利益。
“我说过了给你办,你还要我说几次!”侯建业头上的青筋暴起,样子吓人。
“侯兄,那么凶干吗?”她换了个语气,柔言细语,“我走就是了,不打扰你和师妹交流感情了。”
侯建业看了看表,“你先把衣服穿周正了!”葛菲在侯建业的怒目注视下,穿上了她的吊带裙,套上了外套,她扭着腰,用高跟鞋勾了侯建业的下巴,“我走了……你回京之前有需要的话记得找我。”
“不会有需要的,你走吧。”葛菲听出了他的意思,“哼”了一声,扭着蛇腰往门口走去。
“回来……”她一惊,回过头,“把我的钥匙还给我。”葛菲从包里掏出钥匙,狠狠地砸在了侯建业的桌子上。“不送!”她对他说。
她一开门,看见门口一个姑娘挂着微笑正举手按门铃。她俩都挺吃惊,彼此打量着对方,葛菲心中的失落再次袭来——那是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可曾几何时,就堕落成了风尘女子。她知道这就是侯建业的“小师妹”,那个一条短信一个电话就能把侯建业从自己床上拉走的女人,她没见过她,只是自作聪明地认为那一定是个假装清纯,偶尔还卖弄风骚技高一筹的同类中人罢了。如同她的世界里,都是她一样的女人,而眼前这个未施粉黛的姑娘,并未让她嫉妒,反而让她微笑,她对米米善意地笑笑,转身下楼。米米看着她的背影,很意外地瞄了一眼侯建业,“师兄,你有客人啊……我是不是……打扰你了?”“没有没有,一个朋友,来聊点事情。”米米站在门口,那女人的香水味儿还未散尽。侯建业像意识到了点什么,把窗户打开。
“米米,没想到你过来……家里乱七八糟的没有收拾。”侯建业显得手忙脚乱。
米米环顾了一下四周,每一处都整整齐齐,她尴尬地笑了笑,“看来我还是打扰你了。”这话里带着一点点的失落,她说出口,自己也很吃惊。
侯建业叹了口气,他知道米米很聪明,瞒不过去的事情就不瞒了,更何况自己又算米米的什么人呢?为何要瞒?
“我给你送这本书,上次你说被勒令下架了,有反动内容,我在网上找了好久,淘宝有个卖家卖,我就给你买来了。”说完她从包里翻出一本书来。侯建业接过书,心里很感动,“这个看起来很大条的丫头还是个细心的人,也许,我在她心里,也是有分量的吧。”想到这里,他抬头不舍地看了一眼米米——她就要与自己擦肩而过了。
其实给侯建业送书只是个幌子,她是想来和他促膝长谈,回到家后才发现,原来侯建业的即将离开,让自己是多么的不舍。她知道这份不舍来源于他对自己的照顾,包容和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她作为一个纯利益接收体,就要失去这一切了。
她心里清楚,侯建业是个机关算尽太聪明的人,而这种人,却不求回报地为她做那么一些事情,这是一种让她招架不住的好。这种情绪愈演愈烈,让她消受不了,她想过来和他谈谈,想把心里的一些其实不知道是什么话的话跟他说说,哪怕只言片语也好。不然,这份感动让她背着,她会喘不过气来。她甚至想着要跟他说,她最近心里很乱,感情也很不顺,她舍不得大师兄,他走了,她在这个城市,就一点留恋也没有了。
可看到那个女人,她便开不了口了,原本以为侯建业情深意重地对自己,原本也只是“一部分”而已。她无法理解他的生活,为什么就不能单纯,非得夹杂进去如此复杂的“元素”?
她没有经历,当然不懂,她不懂侯建业的孤独、无助、寂寞,他用自己的力量让她依然无忧无虑,他怕她经历家庭变故就会变成如同葛菲一样的女人,徘徊在自己这种男人身边,他希望她和她的“小情郎”如同孩子般幸福地生活,不要去搅他们这种人的浑水,他的一切想法,她都不懂,也许永远不懂。他不会告诉她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