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今逢月破、大凶。
寒风肆虐,四周一片寂静,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呜咽着,乍听宛如人的低低啜泣。下半夜,是人最困乏的时候,当夜值班的士兵在换班轮守其间,两个匆忙的身影在帐前一闪而过。
“宇文先生,本王还真的没有想过大半夜的,会在自己的军中掩人耳目的去见一个人。”李情压低着声音,看似说笑,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现在谁都知道晋王李情被刺伤重,他的部下擅闯内宫,被处斩首。窝囊,确实窝囊!手掌握拳,垂在身侧,眼底隐隐怒气。
“晋王,今晚是月破。”宇文风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抬头仰望,深黑色的夜空里,不见一丝星光,一轮月色被乌云笼罩,只在四周晕出一圈淡淡的光辉,忽明忽暗。
“月破是大凶之兆,先生是在暗示什么吗?”
“不错,按照星象来说,月破之日诸事不宜。不过世人只道是大凶,却不知这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要因合了天时地利,巧了机缘才能看见全景。”他的眼神温和看着李情,却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让李情的心情稍稍的平复。
“先生见过几次?”
“宇文风有幸,多年在外行军,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见到是什么时候?”
“多年前了,当时我只是一个书生,刚刚才做独孤将军的幕僚,一同随着先帝南征北战。”回忆起年少轻狂在军中的岁月,他一向平淡如水的脸上是对当年的一种追忆。“那个时候战事连连,新帝和将军并肩作战。我一日观星象,算出月破的日子,偏巧那日先帝和将军定下攻城计划,他们并不在意我所说的星象,执意攻城。要知道,为了攻下这座城池,已经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那晚和现在一样的景观,宇文风亲眼看见大军势如破竹,上下齐心,竭尽全力攻下,固若金汤的城池。”
“叔父也是从这场战事后,开始军功显赫的?”
“不错。”
“您是说今晚月破,该是本王好的开始?”
“也不尽然。当初先帝的胆识、气势、谋略成就了现在这番天下。能忍人做不能忍,能做人不敢做,能容人所不能容,才是王者风范。”对着皇宫的方向,他深深行礼。转身,“晋王,无论外在有怎样的压迫,请晋王一定要忍耐下去,不要受到任何外在的影响。你是真龙天子,这是天命所归。”
李情的眼里目光灼灼,真龙天子、天命所归。好,很好!他按住受伤的心口,发烫的胸腔中,心炙热如火。不会让叔父失望,也不会重复当年的惨剧,他要保护的人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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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帐篷中,李情和宇文风停留在一个不起眼的帐篷前,掀起进入。寒风凛冽,从帐帘的缝隙里一个劲地往里钻,将桌上那灯盏里薄弱的一点光源,吹得一抖一抖。李情的影子被映得无比巨大,投在帐篷的内壁上,也跟着跳跃的烛火一道,一跳一跳的。
帐篷的一角,一人反趴在软毡上,裸露的身上,伤口正在结痂,斑斑驳驳、纵横交错。听了声响,他缓缓侧目,睁眼看去。淡蓝色的眼眸里没有焦距,平静一片。好似知道来人是谁,他嘴角漾起微笑,眼角下的红痣也在微微颤动,如泪光般盈盈欲滴。
“王汉卿,你醒了。”李情冷眼看着他的伤,眉宇拧起。
他衣服和血肉粘住,一动,衣服撕裂着皮肉,结痂处掀开,露出里面尚未长好的皮肉,鲜血渗出顺着脊背流下。
“晋王能来看我,想来也无大碍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说的极其费力,可脸上的笑却没有消退。
“你知道本王一定回来看你?”眼眸一冷,这个宠敢有胆子在军中,伤他一剑,已经大大出乎意料。听宇文风说,军杖伺候了一百下,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如果不是宇文风呵斥麾下的将军,恐怕王汉卿早就被活活杖毙。“你在想什么?知道你都命差点就丢了吗?”
怎会不知道,他来之前早就知晓,如果怕死,他也不会做绝。点点头,他没有言语,撕扯的皮肉生生的疼。却抵不过心中的痛。他不担心李情会杀了他,只怕会让凝香担心难过。她好傻,老是被他骗,却固执到盲从的等待。凝香,这次如我能活着见到你,我真的不会再食言了。真的!
“你知道还要做,王汉卿,本王以前还真的小瞧你了!”缓步走到他的面前,“本王来见你,你该说出原因了吧。”
原因?他的原因只会有一个。无力的垂下头,撑到现在,终于等到这一刻。
“王汉卿,你说话阿?!”见他脸朝下,不在言语,李情上前拉着他的肩膀,“告诉本王到底是------”话说了半截,王汉卿滚烫的身子让他一愣。再仔细看去,他昏了过去,沉下脸:
“他伤的这么严重?既然救了,怎么不请大夫来看看?”
“请了,不过他不肯用药。前几天伤的更严重,如果不是因为他体力不支,军医设法给他上了药,只怕现在会更严重。”他也猜不透这个人心里想什么,明知道是有来无回的蠢方法,却硬咬着牙关撑到现在。你在等的可是晋王来见你的这一刻?
“马上叫军医来,无论是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治好他。”李情吩咐下去,王汉卿你可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