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的开始仿佛预示着大学生活的结束,好多情侣都选择在这一时机进行转交仪式。女孩们为爱而爱的时代宣告结束,接下来该选择男人结婚生子,这些事都与爱情无关,而与金钱有关。凌空与李小丰分了,葛悦微与臭脚分了,白冰峰与白彦分了,只有齐双与其异地男友仍通信不断,这是两地分居结出的硕果。
汤芙闻知二白分手后,窃喜不已,想这次总该轮到自己了。爱情时代终于降临,她颤巍巍地等着白冰峰来表白,对方却毫无感应。汤芙油然生出排了一整天队买刘帅哥演唱会的门票,刚轮到自己时票却售完了的痛苦。一张脸整日灰着,人生的乐趣象灶堂里的烟灰,扑地一下被鼓风筒吹个精光。
这一日汤芙买了盒饭坐在公共教室的最后排等着天黑好吃饭。她吃饭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应该吃了,属于纯吃饭式的。天终于黑了,汤芙机械地打开盒盖,正要吃,忽然觉得一片黑影遮在饭菜上。她抬起干涩的双眼却看到水灵灵的白冰峰立在身边。汤芙的心里似开了个演唱会,首首都是《迟到的爱》;眼光温柔地能驯服老虎。白冰峰比动物识趣多了,低头道:“你现在有空么?我们出去走走。”
汤芙有幸双腿藏在桌下,否则定会蹿上房梁;面庞象被仙风吹过的花骨朵,忽剌剌一下开个满怀,文文静静地道:“还好,刚好有空。”嘴里的口水慌忙咽到肚子里。
天已经黑透了,掩住月神狄安娜诱惑的眼神,可掩不住汤芙眼里股股的爱潮。无疑白冰峰是要向自己发射爱的电波,此时定要沉住气,必要时略显迟缓且不可学那中年失偶的老女人,瞅着男人的眼睛都冒火,仿佛这辈子再也没男人了似的。虽然确实如此。正盘算着,听白冰峰道:“我们围着校园走走吧。”汤芙千肯万肯。
绕着校园走了大半圈,双方都没有开口的迹象。男女间的沉默分二种:一种是感情的升华;一种预示着爱情的绝迹。汤芙有些心慌,侧头盯着白冰峰看,终于逼出了他金口里的玉言:“我问个问题,你别生气。你是不是——喜欢我?”
汤芙暗骂他白痴,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么!这样的问题女孩子家如何回答得出,扭捏半天方才点了点头,然后恭候下文。
白冰峰似老和尚讲经说法缓缓道来:“我感觉你很不开心,越来越消瘦,我真的很担心。你知道我和白彦为什么分手么?”
汤芙心里咯噔一下,这时候提起前女友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勉强应道:“不知道。”
“因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毕业的时候总要各分东西,再拖下去对她的伤害会更大。我不想伤害任何人。”白冰峰如我佛如来替众生着想。
汤芙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她强稳住神儿,心里的坚强被自尊扶起,输人不输阵,就算死也得摆个漂亮姿势。声音反倒不颤了:“你找我就想说这个?”
“我不想你如此消沉,快八级考试了,还要找工作——这些才是人生中的大事。”
人生的大事?汤芙悲哀地想,于我,人生的大事就是与你在一起,可如今无大事了。她控制住声调一字一句道:“如你所说,我确实喜欢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并没有要同你在一起的意思,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岂不很傻?是啊,不久我们就要各奔前程,也许永不相见——”汤芙被自己的思路感动,“这一切根本就不算什么,不算什么。”说完以几声散笑冲淡悲剧的氛围。
白冰峰长嘘了口气道:“这样想最好,好好准备八级吧,没有它找工作都困难,竞争就是这么残酷,”
情爱一与世俗沾上边儿就变得毫无质感。汤芙听他提及考试、工作登时觉得扫兴的紧。也许真实的白冰峰就是如此无趣吧,而深藏于自己心中的白冰峰是冰清玉洁,不染俗尘的。也许生活本就与浪漫无关。
汤芙恢复到现实中,与眼前的白冰峰谈笑了一阵便撒开了手。这一夜,她胡乱地做着梦,梦中自己的脚象棉花似的不能动,而周遭的人群却流水似的向前涌去。
真是不同了。人到大四忽地老练许多,为工作奔走为未来谋划,个个透着天降大任舍我其谁的自信。这个刚扬言稳进外资名企,那个立刻宣称被克莱登大学免费录取;这个暗示自己泡上了某公司总裁千金,不日即将为东床续史,那个登时满眼鄙夷,明示自己要开个公司仿佛盖茨第二。一时间找工作成了主轴,倒把过级考试冷在一边。倒也是,文凭的功能不外乎找工作,有了好工作还要那张文凭做什么!就好比领过结婚证的女人自是不必去医院做处女膜修复手术了。
汤芙没那么目标远大,只觉得先学知识比较稳当,遂认真准备八级考试。这一日从图书馆出来时,天下起了蒙蒙细雨。汤芙怕淋雨,好似狂犬病人怕听水声,站在长廊上等熟人。
已是晚上九点多了,在图书馆边等人比等鬼还难。汤芙暗忖难道真要淋雨不成?猛地遥遥望见一个撑伞的人影,也不管是鬼是兽,大喊道:“撑伞的同学,帮帮忙!”
人影移向汤芙,借着雨丝的光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是白冰峰。汤芙不自然地一笑:“原来是你。”白冰峰也一笑:“这么晚还在学习?”
“不是你说的么,学习是人生中的大事。”汤芙再笑,却不知笑什么。
同一把伞下。记得有一首歌这样唱着:我们俩,一起撑着一把小雨伞,风雨中,相互依偎走天涯。歌词写得真美,汤芙无奈地笑。不管怎么样,此时与他竟是这样的近。被雨丝滋润着,她的感情也朦胧起来。
很快到了男寝门口。汤芙柔柔地道:“伞借我好么?明天还你。”这样的雨夜由不得人不温柔。不料白冰峰不被雨迷惑,声音强壮的有如旱雷:“这么一点儿路还打伞,你也太娇气了吧!”
汤芙一愣,想路并不近啊,方明白他原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搬出去了,苦涩地解释:“我早就不在女寝住了——”心里有某种东西撕裂的声音。
“啊,你搬出去啦。”白冰峰恍然,替过伞去。汤芙没接,客气道:“不用了,这点子雨不妨事。”走在雨中,脚啪啪地印在水面上,清脆的如同老太敲打的木鱼,于是人的世界凝缩成一种空洞的声音,咚咚咚……
这一夜夜半时,汤芙猛地被哗哗水声惊醒,醒来时心跳快的要停止,全身汗意淋淋。她打开房门方知是老太在冲厕所。再躺在床上时却怎么也睡不着,从前不经意的汽笛声、脚步声、谈笑声似春天的竹笋一节一节地窜上来。
汤芙病了。病症很奇怪,就是一到夜半便惊醒过来再难入睡。这样持续了三个月人整个委靡下来,日子过的有如大老婆量米二老婆称——凄凉又凄凉。
八级考试时汤芙是吃着脑清片去的,可脑子依然不清醒。这一段日子学习荒废着,以往熟稔的单词都变得生疏了,好比失散母子重逢,有些象又有些不象,胆怯着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