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你有心事?”
当我把头埋在和我脑袋一般高的一摞复习资料里,和数学公式战斗到天昏地暗时,霍莎突然这样问我。
我不明所以地看看她,嘴角撇出一个不是微笑的微笑。
在我的视线只能到达三米之内的婴儿时期,我和她就成了朋友。十多年的时间,身边有过很多的人,也遇见过许多更志趣相投的朋友,但我们依然坚定地把对方奉为最最最好的朋友。皇后地位不容动摇,后宫才能稳定繁荣!除了彼此,其余的全都是我们俩的小妾侍寝七十二嫔妃,喜欢是喜欢,但永远只能往后排,永远也算不得正统。
我看着霍沙,敲敲面前的数学题:“班主任说了,有一天我总会搞明白,和数学做敌人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果不其然我干了件蠢事。”
刚刚走到我们窗户边的班主任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即又板起脸:“霍莎,不要打扰同桌学习。”
霍莎哼哼哈嘿地点头,继续她的英语阅读。
等窗户上的阴影离去,阳光豁然照射进来,我悄悄看霍莎,她鄙夷地皱起鼻子:“果不其然拍老班马屁的效果天下第一!”
要是以前,我会和她一起做这些小小的可爱的叛逆动作,只是从那天晚上起,我不会了。
我们学校有句经典的学生守则,情场失意,考场要雄起!
这是校长教训他那个失恋的高二儿子的话,结果被他儿子大肆宣扬成为一中的至理名言。
下一句是,考场失意,因为情场太得意。
我逼着自己把精力投注到学习上去。毕竟我也是一中的学生嘛,怎么的也得好好遵守一下校长的金科玉律。第二句我都用了这么多年了,现在该用第一条来严格要求自己了。
不再和她一起笑一起闹,甚至不去注意她在做什么。因为,那都和我无关了。
她笑,是因为安洛给了她笑的理由。她哭,是因为安洛给了她伤心的理由。甚至气恼,沮丧,都会有安洛的细致观察体贴问候。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没有理由。也没有人会来替我善后。
那么,就让我一个人,静静地笑,静静地愁,静静地忧伤吧。
显然,霍莎并不愿意留这个空间给我。
入夜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看安妮宝贝的《莲花》。我喜欢庆昭,但骨子里,却渴望成为内河。
凡是女人都会这么矛盾地喜欢这两个人物,我想。
就像女人都希望成为狐狸精让男人为自己神魂颠倒,但现实却是,她们最多只能握住一个男人的手把自己的一生都交付给他。这一场渴望天长地久的交易,成功率还只能用时间来证明,时时都面临危机,命悬一线。而女人还只能满怀希望地等待,希望自己一生都有个可依赖的怀抱,等待这份温暖与幸福可以拥有一生。
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注定了是矛盾体。
我正为这无望的宿命而发愁,霍莎就站在外面敲我的窗户,穿着睡衣。
我拉开窗,犹豫着怎么拒绝,她已经自顾自地爬上窗台,跳了进来,熟门熟路。
看见我摊在床上的《莲花》,她乐不可支:“噢吼吼,你看得真慢,我都已经看完了!就在昨天,比你快一天,你请吃冰淇淋!明天告诉安洛,放学就去。”
我缓缓地从床头柜里抱出一床被子:“不过,明天好像轮到我们组大扫除。”
“哦,也是啊,只能改天了。”她朝里坐了坐,抢了我刚刚焐热的被窝。我也没说什么,要以前,早跳起来了。不过,每次,我都争不过她。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争过她。小到一个热被窝,大到我喜欢的男子。
“哎,我喜欢内河,你呢?”她问我。
“我喜欢庆昭。”
“切,我还以为你也会喜欢内河了。看你和她的性格,虽然差了些火候,但也有八分相似了,一样的洒脱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一样的特立独行……”
“那是以前,”我毫不给面子地打断她,“你喜欢内河又怎么样,在生活中你不一样选择了庆昭?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情绪上喜欢就可以决定的——睡吧,明天早上是老班的英语早读课。”我狠狠地转过身,背朝她睡下,把剩下的那些话吞进肚子里去。
我像内河又怎么样?我喜欢的人他不会跟我走,他喜欢的人跟我压根儿不是一国的,甚至于他自己也是。
所以,我厌倦了。
这一场暗恋,我惟一学会的,就是明白了女孩子骨子里有着一份对爱的懵懂的渴望。然而,一旦这份渴望萌动,我们就跟童年、少年,跟最纯真的快乐永别了。时光哗啦啦地流走,不回头。
而我,因了这份渴望,因了这份爱,一夜长大。
我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当时的我唱着梁静茹的《对不起我爱你》伤心欲绝,而此后,我用行为默默地唱着她的另一首歌。
《一夜长大》。
末班车回家, 雨一直下
整夜忍的泪,它不听话
我不想去擦,就这样吧
爱让这女孩,一夜长大,一夜长大
想要说的话,竟然忘了啊
我总是很少说,不懂得表达
分手我不怕,你知道吗
你知道的啊!只是……
那几乎成真,我们的家,你真的不想吗
那这些年的专心无猜,你只当我是朋友吗
我以为雨声会遮住你的回答,它却那么清楚啊
让这个你曾深爱的女孩,一夜长大
一夜,长大,就真的长大了,豁然明白了许多以前猜不透看不明的事和人。
我以为霍莎会就此打住,她应该会明白的,从小,若我把门关上,谁要是自以为是地来叫我开门,谁就会自讨没趣。更何况,这一次,我关上的,是心门。
“薇薇,你怎么可以这么坏?”她突然抱住我,把头靠在我的脖子边哭起来,“你怎么可以坏坏地不理霍莎?你知道,她多么爱你。”
拜托,我最受不了的就是糖衣炮弹眼泪攻势了,我转过身,擦干她脸上的泪:“你怎么这么说,我哪有不理你!我的确是累了。”
她扁着鸭子嘴:“那你这几天扮什么深沉?”
我在心里喊,靠,你奶奶的霍莎,你把我当安洛了吧!她总是这样跟安洛撒娇,但在我面前还从来没有这样尝试过。我可不是怜她爱她的安洛,但我依然举手缴械投降:“你丫想钻进安洛的被窝也不用拿我当实验品啊,明天我帮你跟他说。你要装秀米我不稀罕!”
说完大笑。霍莎,够了,我给你台阶下,我不想再陪你闹下去。
“这样好,这样我喜欢!那天我还跟安洛说了,你要再这样沉着脸,你就可以上明星脸和许巍一比高下了。”
我揪了她一把:“靠,你家许薇怎么可能和那个又老又丑的许巍一样。”
“所以,薇薇,你要永远快乐!不能变成那个许巍。”
我终于明白她是来干什么的了。安洛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即使霍莎看不懂我那个蛋糕的用意,他怎么可能看不破它肚子里藏着的秘密。只是,他用了一个更巧妙的方法来拒绝我,云淡风轻,不落痕迹。
我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不想再说哪怕只是一句话,把头埋进枕头里,假装睡觉。
然后,霍莎说了一句话,就像一道晴天霹雳砸进了我的脑袋里。
她说:“薇薇,如果你是因为感情的事情而烦恼,你一定要挺过来。大不了,喜欢他就告诉他,至于他怎么样,我们只求自己心里清净。”
我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霍莎也看出来了?那我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黑暗中,她握住我的手:“我一直记得爸爸死的那天,你是怎么陪着我哭泣怎么为我做花冠逗我开心的。我想,我没有了爸爸,但有个对我最好的朋友许薇,我也还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所以,薇薇,无论怎么样,都不要离开我。即使我做错了什么,你都一定要原谅我。”
她把我的手握得越来越紧,当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我清晰地感受到她施加到我手上的力度,让我禁不住叫出了声。
“可是……”
霍莎没再让我说话:“我们要一直快乐,一直快乐,知道吗?薇薇。”
有些话,不用说出口了。我说了声“谢谢”,狠狠地拥抱她。
无限汗颜,我曾经还想过就这样抛弃她,从此,天涯。
还好,当我想要放弃的时候,霍莎你勇敢地抓住了我的手。
这么多年来,我就像只小刺猬,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