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再次见到爸爸妈妈。
二是今年夏天有吃不完的冰淇淋。
三是夏爷爷活到一万岁。
小朋友吃着吃着蛋糕,就开始拿蛋糕玩,有钱人家的小孩也好,福利院的小孩也好,闹成一片,夏之初看到付天怜在招手,蹲下来,问道:“宝贝你有什么事啊?”
付天怜说:“悄悄话。”
夏之初凑过耳朵,耳鬓的头发已经全白,每一根代表一个辛劳的日子。
付天怜坏笑了一下,手掌上的蛋糕抹在夏之初的额头上,粉红色的混合着天蓝色的奶油。
其他小朋友也纷纷跑过来参加,生日蛋糕就是拿来玩的。张鸣和赵淑芳也没能避免,和小朋友嬉戏着,经常和小朋友在一起,人就自然年轻了。
付天怜拉着孙小丽的手一起拆自己的生日礼物,其实孙小丽也很舍不得付天怜,她们总是一起玩沙子,互相说着一些道别的话。
让我们惆怅的,不仅是男女之间的离别,还有朋友之间的,今天还在一起,以后什么时候才能重新相遇?世界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我要和你分开?
拆礼物时,付天怜吓了一跳,好漂亮的项链。
柏华子在旁边看着,心想,六岁了,可以教她一点东西了。
项链在灯光下放射着夺目的光芒,送的人却没有署名。
入夜,付天怜在一个大的塑料袋里点着礼物,韩旭送的是自己动手制作的储物盒,大的矿泉水瓶,剪掉盖子前端一个部分,方形,钻小孔,彩色绳贯穿穿梭,色彩明朗得纯净,爱不释手,里面可以装玻璃珠子和发夹、零钱什么,想起来满心喜悦。
柏华子送了耶罗岛大蜥蜴标本,金色的蜥蜴,桀骜冷漠的眼神,卡片上面手写着一行字,“锦瑟无端已六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蜥蜴很喜欢,但句子看不懂,也许以后长大看得懂了。
班主任王海贝的礼物是海豚风铃,拴着一行字,“喜欢阳光的孩子,生日快乐,我愿你的笑容如大海般透彻”,邢博特送的是珍贵的九里香一小盆,塑料纸扎好,打开时,花瓣上依稀有露珠,珍稀的淡紫色花瓣散发满屋的幽香,放在窗户旁,吸引清冷月光。
“哇,真的好羡慕你。”一脸雀斑的崔雪羡慕得发狂,一边爱不释手地拿着那些玩具,“我也快过生日了。”
玩具太多,仅仅毛绒熊就收到七只,分别是泰迪、考拉、维尼、憨豆熊、中国大熊猫、暴力熊、爱心熊。
送给崔雪和孙小丽一人一只,一起玩游戏。
维尼是崔雪扮演,拿着小熊东倒西歪:“走啊走啊,小朋友,和维尼一起去找妈妈去。”
独眼孙小丽拿的是暴力熊,用手帕将熊的一只眼睛包住了,她觉得这样比较本色演出,假装恶狠狠地说:“我们的妈妈不要我们了,因为我们是坏孩子,不如我们一切去打架吧。”
付天怜笑得咯咯响,拿起考拉扑到其他两个小孩身上挠她们:“来吧,一起来打架吧。”
三个小人,三只小熊,滚来滚去,夏之初今天没有提醒他们关灯睡觉,孙小丽要去美国了,相聚已经时日无多,及时行乐。
袋子掉地上,项链掉出来,谁的?哪里的?
付天怜戴上项链,不管是谁的,管它是谁的,既然是送给我的,现在就是我的。过生日的小妖,心里有心安的小小霸道。
这个时候,李岚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韩相宇在电脑里的聊天室约女网友一夜情,不理会身边这个女人的叫嚣,不想解释已经重复N次的话——“我没有把你的钻石项链送给别的女人”。
“那你说,我放在抽屉里,难道它有翅膀?难道它可以吃?”李岚的声音划破夜空,“送给谁了,送给谁了,你说吧,你说吧,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付出了那么多,你呢,你不喜欢我你就说,离婚吗,休想,叫那个狐狸精分我的财产吗,休想,休想……”
韩旭在旁边房间瑟瑟发抖,妈咪又没有戴那个项链,只是放在那个盒子里,为什么拿了还是被她发现了?要不要过去认错,会不会挨打。
做饭的阿姨和负责清洁的保姆跪在客厅已经两个小时了,他们的膝盖一定很疼,冬天,客厅很冷,他们在发抖。
事情发生后,被伤害的,总是那些无辜的。
“你来接我吗?”网名为花拖鞋的女孩试探地问。
“电话?地点?我当然来接你。”韩相宇觉得头要爆炸了,去情人那里更烦,她会问你怎么了,和老婆吵架了吗。
敲门声,伸出一个小脑袋,韩旭的身体微微发抖:“妈妈,我可以进来吗?”
李岚招手,抱着韩旭:“宝贝,过来吧,怎么还不睡觉。”
她的眼泪还挂在腮帮上,顾不上擦。
“妈妈,对不起,我拿了项链。”韩旭决定还是说,好汉做事好汉担。因为激烈的心理斗争,很热,好汉变成好汗。
韩相宇顾不得跟花拖鞋缠绵了,丢下一句,我下了,关了窗口,问道:“旭旭,你拿妈妈项链干什么,谁让你拿的?”
李岚看着脸憋得通红的韩旭:“慢慢说,妈咪不怪你。”
“我们班上的付天怜小朋友过生日。我又没有合适的礼物送给她,自己做了一个筐子,想起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好装,就偷偷拿了妈妈的项链,妈妈从来没有戴过的,以为妈妈是不要了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几乎听不见。
韩相宇看了李岚一眼,结婚前那串项链死要活要,结婚后却看也不看一眼,绝望而美好的尸体一样躺在黑色丝绒檀香盒子里的那些恒久远的钻石,一颗永流传的传说,何况不止一颗,如何,当初闪烁的喜悦,激情的瞬间,暗淡,无光,没有的时候要期待,得到后失去,失去后仍然期待。
韩旭忐忑不安地想,如果妈妈生气了,是不是拿回来?怎么办,很没面子的。还是死都不要拿回来好了,就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电视里的英雄就是这样说的。
韩相宇呵呵笑了:“果然是我的小孩。这么小就懂泡妞了,哈哈。”
李岚摇头无奈道:“宝贝,下次拿妈妈东西要先说一声,唉。去睡吧。”
两个人在吻完了小朋友后,关灯,半年以来第一次吻在一起,原来彼此熟悉的身体还是那么熟悉,有结,解不开,不如继续纠缠,今生今世,怨恨亦是缘,孽缘。
韩相宇有点内疚,原来她真的很久没有男人了,渴望触摸的皮肤,喘息的欲望,弓起身体的雌性躯体勾引着自己的进入,肩膀给她,腰也给她,毛发给她,弟弟也给她。窃以为,愉快的思想交流很重要,愉快的身体交流也很重要,最重要的是愉快的身体交流后的愉快的思想交流。
“我会好好吃药治病,好好地疼儿子。”
“不疼我了?”韩相宇咧了咧嘴。真是辛苦啊。
好啦,躺在他的怀抱入睡,钻石项链就让那个坏小子拿走好了,反而得到了比钻石更重要的东西。
柏华子拿起一本书,《蜥蜴人初级咒语大全》,他的家就是教室,每天教一个小时,付天怜才六岁,只能从入门开始,书是自己手写的。
付天怜乖乖坐着,听着。
“妖的力量是天生的,现在我要对你正式地进行法术训练,你的天分和力量比后天学习的那些妖们要强得多。无须耗费上百年的时间,但是也要努力地学习,我要你学会使用简单的武器保护自己。”
柏华子一边说,一边在教案上做着笔记:
付天怜的基本信息如下:
法术类型:无限制
生命值:100
装甲熟练:无
武器修炼:所有简单武器
意志:30
反射、坚韧:良好
初级职业技能:专注、治疗、恢复、种植稀有植物、安慰
初级职业特性:变换、召唤
初级职业宗派:蜥蜴人法师
付天怜打了个哈欠,柏华子觉得自己受了打击。
昨天晚上和小朋友玩游戏,睡得太晚了,今天上课的时候又被同学围着问项链的事情,兴奋不已。
“谢谢你,我好喜欢这串项链的。开始都不知道是谁送的呢!”付天怜后来想到了,应该是储物筐里掉出来的。
韩旭心里灿烂得要命,脸上也不动声色:“不要谢,我们是好朋友。”
邢博特不以为然:“哼,我家也有,有什么了不起。我送的花难道不漂亮吗?”
冬天的黄昏,天空那些美丽的云朵,美丽后面的奢侈和罪恶。
奇宁仙漫无目的地乱飘,真想甩掉后面那个尾巴,否则什么事都做不成,既不能偷欢,也不能下凡。
席伟剑跑得飞快,努力地爬上奇宁仙的那朵快云:“今天我们去哪里巡?”
奇宁仙看见婧的脸在空中浮现,心里略有些着急,跃下云朵,驾驭另一朵云朝相反的方向驶去,一边道:“带他去文殊那儿听课吧,我有点事,明早赶回签到就是。”
席伟剑点头,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想我什么时候也能驾云才好。
那朵快云有点桑叶的形状,好心道:“这位神仙刚来不久吧?”
席伟剑听有云与他说话,心里颇感安慰,大概因为性格内向,在天界也无太多人答理他,天杀大神平时也不关心他的法术修炼,吩咐了一大堆规矩和一叠厚厚的书,只说句修行靠个人。
那些书看不懂,连基本的法术都无,整日游荡,有时候奇宁仙明明带着自己出去,忽然就不见了,几个时辰后才出现,然后就结束了一天。这年头,神仙的日子不好过。
“是的,不知天界是否有好玩之处。”席伟剑不敢轻视一朵云。
桑叶云放慢了速度,很多新到神仙坐快云吐得一塌糊涂:“无非和人间相同,当云朵飘浮在眼下,你便在云端之上了。”
席伟剑终于知道“不知所云”这句话的来历了。
桑叶云放下他的时候说道:“你去听经文时别乱说话,这文殊是无量诸佛母,一切菩萨师,性格高傲,你问得愚蠢了,小心佛怪罪。”
“那我去也,你准时来接我好吗,我不认识别的云,只认得你。”
桑叶云听了也受用,翻了个身,算是答应他,四方云游去也。
五台山上空,文殊的青狮茫然看着前方,小童却不认识席伟剑,进去通报,瞬时,莲花五朵,一佛现身,紫金色身,冷漠眼睛半睁半闭,五髻冠于头顶,左手的青莲异香,看上去似乎和自己年龄相差无几,如果是在凡间,可用貌美英俊来形容。
“您是文殊菩萨吗?”席伟剑有点紧张,以前在寺庙烧香时曾经见过金身佛像,和眼前的仍是有些区别。
“如果我是文殊,就有两个文殊了。如果我不是文殊,我就不是了。”
席伟剑很想大声问,你到底是不是,又觉得可能菩萨说话就是这样高深莫测的。也不敢得罪,只是俯首道:“我来听经取义。”
“不入空门,皆是槛内人”,文殊看了他一眼,转身入内。
那就跟着吧,听听课也好,哪知堂内空空,席伟剑只有盘腿而坐,肃穆的柱,清冷的灯,渺茫的梵音,佛在灯旁,手执法器金刚王宝剑,魔来魔斩,妖来妖折,一情不留,一法不立。
席伟剑还是心虚,心想要不要问几个问题,努力忍着听下去,闭上眼,一片空白,似懂非懂,如是全懂,何来烦恼,既有烦恼,心咒寄托,心里舒坦不少。正是炉香乍爇,法界蒙薰,诸佛海会悉遥闻,随处结祥云,诚意方殷,诸佛现全身。
惜,听经经者仅一人。
“我念过去世,无量无数劫,有佛人中尊,号日月灯明,世尊演说法,度无量众生,无数亿菩萨,令入佛智慧,一切诸佛土,即时大震动,佛放眉间光现诸希有事此光照东方万八千佛土,示一切众生,生死业报处,有见诸佛土……”
席伟剑大致领悟,似乎在介绍各类神仙及菩萨的来历,不敢开小差,万一等下文殊来了兴致考几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星升起,微黄的光,如渺茫的希望,要飞上去,似乎要很长时间。抬头仰望,无常。
天界的边缘,精灵们努力地往上冲,路途艰险,有些放弃,有些被守护的神仙无情拒绝,有点像美国大使馆。美国有什么好,值得人们削尖脑袋。
那些偶然通过的精灵们也摆脱不了妖或魔的身份,犹如黄种人在美国永远只是二等公民。
他们都是有灵气,太聪明,以为神仙代表无尽头的快乐。
席伟剑想,这日子真是难熬,永远不死,却没有亲人在身边地活着,不如地狱相聚。一念之差,嘴唇乌紫。
文殊停止经文,飘到他跟前:“你的心,不在这里。”
席伟剑虚弱地看着边缘线,没有否认,只是抱着文殊的腿哭泣,那些眼泪,掉入空中,大片的云朵聚集,珍珠的风暴,席卷一切,虽然过后仍会天晴,撕裂的伤口完好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