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那些时光教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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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藏在岁月背后的心灵 (1)

一个品学兼优的孩子,离家出走了,出乎好多人的预料。孩子的父母哭着说,不可能,我知道我的孩子,他懂事听话,怎么会离家出走呢?孩子的老师也连连摇着头说,不可能,我清楚我的学生,他那么优秀,怎么会离家出走呢?只有一个与这个孩子要好的同学说,他出走,是早晚的事情,因为大家只知道他的优秀,却少有人真正懂他的内心。

记者采写了这样一个报道,说有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子,这位母亲的儿子患了重病,就在母子俩无法坚持下去的时候,一个素不相识的下岗工人竟然毫不犹豫拿出积蓄,帮助了他们。好多人不相信,觉得记者是在编造。记者笑了,记者说,开始得知这个线索的时候,我也有些不相信,然而,采访过程中,我采访到了这位下岗工人的一个战友,我问,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下岗工人拿出养家糊口的微薄积蓄来帮助别人,哪料这位战友只说了一句话:不为什么,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别人有难的时候,根本顾不上自己!

电视里,正在演一档“知心爱人”的节目。有这样一个环节,是男女穿着结婚礼服,互相攥着对方的手当场求婚,并倾吐内心中想说的话。女的说,本来,之前,我是下决心要与你断绝关系的。有一次,我切菜的时候,伤了手,我向你说了,我想得到你的呵护,不料你非但没有关心我,反而黑着脸吓唬了我半天,那一刻,我心凉到了极点。因为在我想来,我爱的人,应该是一个懂得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疼我的人,哪料到,你竟然这样!直到有一天,我在你的日记中看到了你关于这一段事的记述,你说,你在那一刻,心疼得要命,嘴上却是不尽的责备。我才明白了,你在心底是爱我的,你是那种心底有爱却不愿意在嘴上表达出来的人。说完后,两个人热泪盈眶,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一个人被打成了“反动学术权威”,后来含冤至死。他死后,基于当时的形势,好多人明哲保身,不敢前去吊唁。唯有他的一个学生不管不顾去了。老师的亲人们劝他赶紧离开,以免因此招致不测。这个学生笑笑,说,没事,没有人在意我。然而,若干年后,人们才知道,就是这位学生,为了是否去为恩师吊唁,曾经在恩师的家门口附近徘徊了一小时左右,因为当时有人正监视着他。等到他从老师家回来,回到住处,竟差一点被造反派打死。

更多的时候,我们看到的世界,是它浩大而琐碎的表象。而一些人的心底,一些事情的真相,却藏在岁月的背后,我们无法感知。直到有一天,当我们真正抵达这些人的心灵,接近了事情的真相之后,才发现,我们对生命的了解竟是那么肤浅,那么简单。他们的心底,深藏着的苦痛,深埋着的善良,深掩着的真爱,深蓄着的大义,我们竟毫不知晓。所以,只有岁月的河流在喧响中沉寂下来,在翻滚中平静下来,一切水落石出之后,我们才会真正理解一个生命,懂得一颗心灵,才会明白这个世界赋予我们的真实与美好。

又是暖冬的缘故吧,入冬以来只零星地下过两场雪,这对于以冰雪著称的这座北方城市无疑是尴尬的。于是,这一场连续下了两天两夜的雪就显得犹为可爱起来。走在厚厚的积雪上,脚下吱呀作响,而雪花仍旧裹挟着风冷冷地扑打到脸上。紧了紧衣领,扣上了羽绒服的帽子,却仍旧无法抵挡寒冷。心里不由得感慨着:“这才像冬天。”

思绪不由得随着冷峭的风雪回到了童年。

小时侯,我生活在一个平原上的小村,小学二年级时,每天都要到1公里外的另一个小村去上学。那年冬季的一天,下起了罕见的大雪,凛冽的北风裹挟着雪花呜呜叫的声音隔着门窗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父母和母亲就劝说我不要去上学了,我固执地坚持一定要去上学。母亲将父亲的棉手套找来给我戴上,又在我戴上棉帽子后,用一条棉围脖将我的头包裹得只露出两只眼睛。我背着书包走出了家门。尽管生长在北方,也早已经习惯了寒冷,但那一天的风雪太大了,等我一路踉跄着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不记得摔了多少个跟头,手脚已经冻得麻木了,嘴巴附近的棉围脖也因我的哈气挂上了白花花的一片。学校里只有老师一个人在,老师告诉我其他同学都没有去上课,不能上课了。老师让我在火炉前暖了暖手脚后,像母亲那样把我的头包扎了一番,叮嘱我路上小心,便让我回家了。

那是我经历过的最大的一场雪。但随着成长和流变,30几年前的这场雪从未在我的记忆中重现过,似乎没有发生过一般。也许没有眼前的这场雪,没有眼前这场雪中的出行,童年的那场关于雪的记忆永远都不会跳出来。可是,只因为眼前的这场雪,那场雪就不知道从记忆的哪一个角落苏醒。原来,我们经历过的都依旧存在,只不过区别于能够想起或者无从想起。这样想着,不由得忐忑和困扰起来:如果那些个忧伤和卑狭在未来的某一天苏醒,岂不是要再度让我痛苦、煎熬和不安?

过去的已经无法修改,能够把握的只有当下。应该是这样的吧,当下将成以后的回忆。可是,长长的一生,总是境遇种种:绚烂与颓暗、光荣与隐痛、欢愉和悲悯……我们总是无法挑拣着设定命运吧!那么,物序流转中,当某种命运扑面而来,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只有接受的,我们也就无法掌握经历什么,摈弃什么,也就无法掌握什么会留存在记忆之中。

那么,是不是即便面对着将要成为回忆的现在我们一样地束手无策呢?是不是我们真的无法让光阴的两岸只开满雪花般纯净的记忆了呢?一切混沌和无望时,我突然想到那句禅语:我们无法改变命运,但我们可以掌握面对命运的态度。

其实,也不难让回忆中多些美丽——想让将来回忆的岸畔多些美丽和温暖,就要让当下多些美丽和温暖。这就要求我们在美丑善恶喜伤的纠缠中,更多地将心置于美丽,而尽量远离丑陋;更多地去努力温暖,而尽量远离冷漠。应该是这样的吧,只要我们能够在面对当下时多些美善的心、向上的心、宽厚的心……未来的回忆中就会多些美丽。

“咣当”一声,一件精美的瓷器碎了。

岁月更多的时候不动声色。它突然之间打碎的,却总是最美的东西。人在青春的年龄段上,生命就像一件精美的瓷器,在一大把阳光的照耀下,美轮美奂,熠熠生辉。然而,就在你恣意挥霍这青春的光泽,浑浑噩噩快昏了头的时候,时光一抬手,“咣当”一声,一地的碎瓷,一下子把你推到纷乱如麻的中年。

恍然一梦。

以前日历翻开新一页,心里迎接的,只是纯粹的新的一年;而现在,日历翻开新一页,心里所想的,却是增长了沉重的一岁。一个人,如果拥有了这样的心境,已经无可挽回地步入了中年。

中年,是开始对岁数敏感的年龄;中年,也是活得更为现实的年龄。

以前像雪落大地,笼了村庄,笼了山川。放眼望去,是满眼的白,是满眼的美。现在,还是雪落大地,还会有白,还会有美,只是更清楚,雪花之后,美消散之后,大地上会污水横流,汽车上,器物上,会留下道道污痕。

套用池莉《熬至滴水成珠》中的一句话说,人生到这个年龄段上,一下子苏醒了,或者说,叫“知春”了。

十多年前,我毕业,进到一家电力自动化公司。有一次,见两个同事攀谈,他们谈到了年龄。一个同事问,你今年多大了。另一个同事颇为黯然地说,快四十了。那一刻,我仔细地盯着那个快四十的同事看,看他的脸,看他的头发,他的神态,他的衣着,品咂着他言语中的欷歔感慨。心里吃惊道:这个人,竟然快四十了。

现在,自己也到了让别人吃惊的年龄。回头一望,从青年到中年,竟也稀里糊涂,全然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但这十多年的生活,又让我体悟出了对比:

二十多岁的时候,锋芒毕露,只顾猛打猛冲;人到中年,开始懂得瞻前顾后,藏愚守拙。二十多岁的时候,觉得无所牵挂,什么都可以放得下;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又突然觉得什么都撇不开。二十多岁的时候,把爱想得轰轰烈烈,觉得爱情就是浪漫,就是童话;人到中年,懂得了婚姻就是锅碗瓢盆,就是平平淡淡过日子。二十多岁的时候,总是想着要干点什么;人到中年,开始思考自己都干了点什么。二十多岁的时候,为一句话,可以打得头破血流;人到中年,对生活,也能逆来顺受,懂得了忍辱负重。二十多岁的时候,心情愉悦才叫幸福;人到中年,感到内心平静就是幸福。

下过整整一季美丽的雪,雪化了,岁月,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人生,过了只需欣赏美的年龄,生活的丑、恶,种种的古怪,样样的离奇,也全面进入你的视野,需要你去平静地去面对,去接纳。

但心理年龄似乎永远只停留在二十几岁上。买衣服,总是想象着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去买;走到大街上,看到俊男靓女,忍不住要多看几眼;甚至与人较量,心里想,(自己)还年轻呢,怕他什么!

这时候,年龄仿佛是一个无法接受的坏名声。心里一边抗拒,一边却又招架不住。实际上,岁月,又是谁能轻易招架得住的呢!人到中年,就像一杯隔夜茶,茶似乎还是这个茶,但,味却永远不会是原来的那个味了。

这时候,关注生,更敬畏死。有人去世了,去一回火葬场,就对生死看得更清楚一点,更深入一点。开始认识到生命的脆弱与渺小,开始感受到命运的无常与不测。死实在是比生更容易,更简单。于是,对生的艰难,就会看得更达观,对多舛的命途,就会接受得更平静。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以前对孝的认识,只停留在一个概念上,一个名词上。人到中年,有了自己的子女,才明白了孝是什么。父母病了,会真着急,会真牵挂。尤其不在父母身边,千里迢迢,一个电话回去,所牵系都是父母的身体,才意识到,孝敬父母,不仅仅是每月寄钱回去那么简单,围绕在他们身边,嘘寒问暖,有时候,比钱更贴心,也更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