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坚持坐火车来看我们。在站台上,夹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向我们飞快地奔来。我们埋怨她,自己家有车,怎么不开车回来,省得受这份罪。她笑笑,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说开车不安全,再说了,她想体验一下坐火车的感觉。她的丈夫跟在他身后,脸上已满是汗水。发福的身体告诉我们,他们在自己的城市很少有以步代车的时候。
过年的时候,他们又回来一趟,和上次一样,还是坐火车回来的。
我们注意到,娟穿的都是很普通的衣服,洗得有些发白了的牛仔裤,样式再普通不过的呢子大衣,这和我们想象中的“贵妇人”是有很大的差距的。她说,参加不同场合的活动,都会选择不同的衣服,现在回家了,来见你们,就不必为穿什么而费心思了,随便穿一件就行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心情的愉快。
请他们吃饭的时候,我们提议去海鲜酒楼,娟马上嚷嚷着说这两天坏肚子了,都是海鲜惹的祸,警告我们吃海鲜要谨小慎微。我们又建议去吃火锅,她又一个劲地摇头,说怕吃了发胖。最后,我们跑到了小吃一条街,就在路边的小摊上,一边吃着便宜的小吃,一边嘻嘻哈哈地说笑着,娟不无得意地说,这要上哪个酒店去,哪能这么高声喧哗,这多好,吃得自由舒畅。
三个好姐妹一起去逛街,娟绕过那些名品专卖店,专门去一些小摊,买便宜的东西。在一个专门卖头饰的小摊前,她停下来,对那些银饰的戒指啊,耳环什么的爱不释手,挑选了几个样式比较好看的头花和发夹,戴在头上,问我们好看不。我们点头,纷纷抢着去替她付钱。她没有挡着,任由我们替她买下来。丈夫有些不解,在她身后说,家里的首饰差不多一小箱,白金的,钻石的,什么都有,每一个都那么贵,怎么不见你戴着来啊?她回过头来,冲丈夫使了个眼色,似乎在阻止她说什么,很诡秘的样子。
其实我们又何尝不知道她的良苦用心呢!她在尽量降低自己,是为了不和我们产生距离。他们本来是要自己开车来的,但是我们没有车,所以他们选择了坐火车来;她本来是想穿貂皮大衣的,但是我们没有,所以她选择了那条发白的牛仔裤;她本来是最喜欢海鲜的,但它的价格很贵,所以她选择了路边的小吃;本来,她什么都不缺,但她坚持让我们送她一些小礼物……
曾经为电视上的一个主持人感动过,因为她个子比较高,在采访那些比她矮的嘉宾时,就会故意稍微哈点腰,这样就显得和嘉宾是同一个高度了。她放弃自己的形象来成全别人的举动,与其说是坚守了一份职业道德,不如理解为是用心良苦的善良。
这个世界,爱无须做作,但那些用心良苦的善良,却为这个世界折叠了那么多的塑料花,它们和鲜花一样芳香。所以有时候我更愿意相信,在冬天里摆放那么多常开不败的塑料花,只是为了让人的心灵在寒冷中也能感觉到夏天的灿烂。
用心良苦的善良,让世界变得美丽、清新、一尘不染。
最完美的礼物。2001年5月,英国伯明翰大学的考古学家泰勒教授和其他四个人从埃及境内的撒哈拉沙漠边缘的锡瓦城出发,深入沙漠腹地200英里,对撒哈拉沙漠中新发现的一座古墓进行考察。
考察队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分骑五峰骆驼前往撒哈拉沙漠。出发前,他们带上了足够的食品和六塑料桶水。为了方便路途中用水,泰勒还带上了一只羊皮水囊,这只水囊一次能灌入15公斤水,为防万一,泰勒还带上了一支手枪。
三天的跋涉后,考察队到达了目的地,又经过两天的考察,考察队踏上了归程。
5月11日中午,天空中突然涌现出巨大的蘑菇云,随着黄色蘑菇云的翻滚逼近,刚才的晴空万里顷刻间灰暗阴沉,五峰骆驼惊骇得踌躇不前。
“沙暴!”泰勒大声呼喊着,“快下骆驼,用睡袋罩住头!”
罕见的特大沙暴持续了将近40分钟,这期间天空中雷声隆隆,风力足有10级,却没有落下一滴雨。沙暴的呼啸声渐渐减弱了,人们陆续掀开头上的睡袋。昏暗的天空中逐渐出现了亮点,接着呈现出橘红色,几分钟后,尘埃落定,风停日出,沙漠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和燥热,就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骆驼呢?”有人惊叫着。人们这才注意到,因为刚才只顾躲避沙暴,没顾得上照看骆驼,骆驼在沙暴肆虐时惊逃掉了,不见踪影,并驮走了食品和水。大家开始寻找。半个多小时后,只捡到了一箱饼干和几袋牛肉松,还有一些鞍子和行李。
在浩如烟海的沙漠里,可以三天不吃东西,但不能一天不喝水。而失去骆驼的考察队,已经难以按照预期返回起点。队员们被绝望啃噬着。突然,向导在一块突兀的石块前发现了那只羊皮水囊。显然,这是骆驼在沙暴中奔跑时被这块石头绊倒过,水囊落到了地上。极度干渴的吉森抢先冲上前去抱起水囊,迫不及待地就要喝水,向导一把抢过水囊:“这是我找到的,凭什么你先喝?”“水是大家的,你……”吉森毫不示弱地和向导争抢起来,其他人随后也都加入到了争抢之中……
“都不许动,把水囊给我!”平时和蔼可亲的泰勒突然拔出手枪,以不可抗拒的口吻厉声喝道,“从今天起,由我决定水的分配。我保证,只要大家服从我的指挥,我们就能活着走出沙漠。”
泰勒从水囊中倒出一杯水,宣布道:“从今天开始,我每次从水囊中倒出一杯水,每个人只能喝两口,谁也不许多喝。”吉森怒不可遏地问道:“为什么一次只给一杯水?你是存心要把我们渴死。”麦克斯也咄咄逼人地问:“教授,你也只喝两口水吗?”
泰勒平静地说道:“我只喝一口。”
杯子最先递到了向导手中,向导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感谢真主”后,极其慎重地喝了第一口水,然后足足停了20秒钟后,才喝第二口,那样子宛如在品尝世界上最醇美的甘露。轮到吉森了,他毫不客气地喝了两大口水……杯子最后轮到泰勒手中,他只轻轻地抿了一口水,然后将杯中剩下的一点水倒回水囊中。
沙漠里的气温徒然升高到50摄氏度以上,太阳像一顶烧得发烫的钢盔扣在大家头上,遍地的黄沙似乎都要融化了,焦渴很快又啃噬起每个人。吉森忍不住叫喊起来:“教授,我的喉咙在冒烟了,再给我点水喝吧!”泰勒似乎没有听到,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停下沉重的脚步,只是悄悄地握紧了手枪。突然,走在前面的吉森猛地向泰勒冲过来,要抢夺水囊。“砰”,随着枪响,子弹射在了吉森脚前的沙地上,吉森怔住了,他没有想到泰勒真的会开枪。泰勒将枪口对准了吉森的胸口,吉森悻悻地回到了队伍中。
夜晚来临了,温度很快就降到10摄氏度以下。由于骆驼带走了帐篷,大家只能蜷缩在睡袋里过夜。泰勒守着水囊,一夜没有合眼。
拂晓,队伍又开始了跋涉。
第三天下午,队伍突然遇到两个附近一座磁铁矿的守矿工人。两天前的那场沙暴卷走了他们的帐篷和全部生活用品,他们靠着一袋椰枣和舔取对方汗渍坚持了两天,过度的缺水已经使他们接近虚脱,两个人的舌头都肿了,呼吸极其困难。只有水才能够挽救他们的生命。可是,水囊中的水已经不多了。
水已经成为支撑生命、延续生命的唯一希望,挽救两个人,就要增加两个人分享重如生命的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那只水囊和泰勒身上。生死相对,善爱与卑私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终于,泰勒解下水囊,准备救这两个素不相识的矿工。早已经被干渴折磨得要发疯的吉森忍不住了,用嘶哑的声音喊叫道:“不许倒水!”其他人也都叫喊着,不让泰勒倒水。
“谁敢上来!”泰勒举起了枪……
两个矿工得救了,指出了考察队走错了方向。这意味着,更长的路需要坚持下去,更大的艰难等待着面对。
一连三天,因为每次都只喝一小口水,泰勒已经感觉到头晕目眩,全身乏力。他开始担忧起来。第四天早晨,人们都醒来的时候,泰勒已经倒好了大半杯水,分喝了水后,泰勒宣布了新的用水规定:“从今天起,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动用水囊中的水!”没有人反对,因为泰勒每次喝水比谁都少有目共睹。
下午,考察队发现了一块颇似宝塔的岩石,向导惊叫起来:“我们快到锡瓦城了!”一直委靡不振的队伍开始活跃起来。吉森回头朝走在队伍最后的泰勒喊道:“教授,明天就要回到锡瓦了,我们可以喝点水吧?”的确,一行人一个上午都没有喝过水了。泰勒却没有什么反应,身体踉跄着就要摔倒。吉森跑过去扶住了泰勒,泰勒将手枪递给吉森,声音颤抖着叮嘱着他:“你接替我……负责……水囊……”泰勒又低声对吉森说了什么后,就晕倒在吉森的怀里。
有人提议给泰勒喝口水。吉森拒绝着,他命令着大家轮流背着泰勒继续赶路,自己提着手枪和水囊走在队伍后面。走了一段路后,有人提出要喝水,吉森毫不犹豫地说道:“还不到时候。”此后,吉森一直拒绝着人们提出的喝水请求,执著地守护着泰勒的委托。
5月16日中午,考察队遇到沙暴的第五天,这支历尽艰辛的队伍终于顶着烈日回到了锡瓦城。直到这个时候,吉森也没有再让大家喝过一口水。有人抱怨吉森比教授更苛刻,更没有人道。吉森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打开了水囊的盖子,将水囊口朝下,一堆黄沙被倒了出来……
原来,在第四天早晨,大家喝完那杯水后,水囊里就已经没有一滴水了,之所以看上去依然鼓鼓的,是因为泰勒悄悄地装进了一些沙子。
支撑一个人穿越生死的可以只是一种精神,支撑一个人跋涉绝境艰难、咬定求生的,也可以是一种精神,那就是燃烧着的生的希望,而泰勒的精神却只是一个字——爱。
2002年的圣诞节,这些死里逃生的人们在被追问一生中得到过的最好的礼物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回忆起那次历险,继而不约而同地说着同一句话:“泰勒教授的骗局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礼物。”
爱,是重复的琐碎。外婆,一直照顾着我的生活。
外婆的身体里,好像装了一只上了发条的闹钟。无论春夏寒暑,落雨下雪,凌晨四点准时醒来,起床,麻利地收拾干净自己,打扫屋子,打理花草。然后,拎着竹篮,步行去菜场买菜。
大约六点半,她满载而归。一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蹑手蹑脚,蹲在我床边,轻轻唤醒睡梦中的我,柔声细语、无比开心地说:“麦乖乖,外婆今儿买了你最爱吃的红菱角咧。”或者炫宝似的端个小盆,眉开眼笑地说:“宝宝,看,活蹦乱跳的江虾哎,让我买到了。我宝宝真有口福。”……
一年365天,外婆天天就这样,让我第一个分享她的得意收获、意外成果,期望给我带来一天的欢愉和惊喜。然而,那一刻的我,睡意正浓,梦境正美,非但没有半点兴奋和感激,有的只是满心的厌烦和不屑。甚至暗地里把外婆比成夏日树梢上不眠不休、制造噪声的知了。可外婆全然不管,日日如故,将“聒噪”坚持了十几年。直到我读高中离家住校。
公交车停靠站,离我家仅有50米左右的距离。周末,我像猴子一样从车厢里跳出来,偶然一抬头,瞥见这样一道风景:五楼一户人家的窗户,一扇玻璃窗拉着,窗台上,趴伏着一颗发如雪、鬓如霜的脑袋。浑浊、昏花的老眼,在陡一见到我的刹那,波斯猫一样熠熠发亮,裂开豁牙的嘴,远远地冲我一笑,旋即转头,对着屋内大喊:“快,我的麦宝宝回来了。”这,就是我那啰啰唆唆,亲亲热热的老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