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花逝一
看着病床上连呼吸都若有若无的沈语霏，顾浅如担心又内疚。那么那么的苍白了无生气，仿佛一枚折断的蝉翼，微微一丝风儿就能轻易地将她带走。
“对不起……”不由喃喃歉意道。
“你来了？”洗漱回来的花静娴有些诧异道。八点还不到，她是怎么进来的？
“嗯。”顾浅如回眸笑笑，倒了一杯温热的开水给她。
“谢谢。”
“要不……你去休息会吧。”看她即便刚刚洗漱过，依然倦色浓浓的面容又道
“睡不着。”花静娴说着放下水杯，开始给她做例行检查。
“可是，你这样熬着，不行的。”
“没事。对了，天狼什么时候来？”
“他……”
“怎么了？”花静娴半晌听不见应答，拧了眉回头问道，“他还是不肯来吗？”
顾浅如点点头又摇摇头。
“到底什么意思？”花静娴脸色已然不悦，沉下脸色问道，“是不是他提了什么要求你不肯答应？”
“不是的，他出了一些意外。”顾浅如尝试着解释。
“意外？什么意外？难不成他给车撞了还是突发重症？”声音不由高了八度。“人命关天的事。你居然告诉我出了意外！你要是没办法带他来，你早说。不要给我们希望。”
“闲花，对不起。”
“对不起，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花静娴忽然落下泪来，“我整个晚上不敢睡。就怕眼睛一睁开，她已经……我告诉霏霏说，天一亮你就会把他带来。我告诉我自己，天一亮，他来了就能唤醒霏霏。霏霏就会醒过来。可是现在，你居然告诉我他不能来！”
“对不起对不起……”事已至此，除了道歉还能做什么呢？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花静娴哽咽着吼道。
看着她满脸泪水，激动又担心的样子，顾浅如心里满满都是懊悔。若是，若是一开始就答应了他的要求，也许就不会有许慕松的动手；若是，若是当初及时阻止周熠，也许他不至于被揍得奄奄一息。可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不对！也许他伤势并不严重，也许他并不会毁约。手机一直关机，也许只是没电了而已。对！肯定是这样子。再打他电话试试。想着神情为之一振。
“我出去下。”说罢，拿了手机快步出去。
手机是正常了，但是一直无人接听。顾浅如一遍一遍拨号，心里默默祈求。只要他答应来，什么条件她都愿意。然而，手机一直一直无人接听。
花静娴忽然出现在她身后，表情复杂。
“打不通么？”
“嗯。”顾浅如有些颓然应道。
回过头，才发现自己正对着沈语霏妈妈的病房窗口。看不清她的样子，似乎依然静静的沉睡。不知她在梦里，是不是也为女儿担忧呢？
“你知道他家住哪里吗？”
“什么？”花静娴闻言一怔。
“我想，他可能在家里。或者，他的家人总该知道他在哪里吧。对不起。这一次我一定会把他带来的。”
花静娴看着她诚恳的双眸，心里有些震动，不由呐呐道：“我……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刚才是我冲动了。其实，这本不关你的事。你能来看她，已经很好了。”
“不是的。这事，我也要负责任。当初要不是我，她们也许也不会分开。”
花静娴微微苦笑，望向窗外。
“不是你，也会是别人。”说着，长长叹了口气，“为什么就有那么多的女生，明明知道那个人并不好也不爱她，为什么就执迷不悟呢？到头来，受伤害的只有自己！”
“是啊。”顾浅如听得亦是凄然酸楚。虽然自己从未经历过爱情纠葛，可是自小目睹母亲受尽背叛被抛弃的痛苦，她越是长大越是能体会母亲当时蚀骨的伤痛。
两人结伴回到病房，被房里的不速之客吓了一大跳，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花静娴揉了揉眼，还是难以置信，坐在病床边鼻青脸肿得像猪头的人居然是她们遍寻不着的傅云。
“你怎么会在这？”
“我……”刚开口便觉得生疼，傅云龇牙咧嘴含糊不清望向她身后的顾浅如道，“我已经答应你，和媛媛分手了。”
“真的吗？”眼睛一亮，顾浅如欣喜地跑到床边。
“嗯，真的。”傅云艰难地点点头应道。
“语霏，你听见了吗？你听见天狼说的话了吗？他已经和暧昧分手了。我们在一起了。你听见了吗？语霏……”
“你们……”花静娴蹙起眉头，不解的出声。
傅云冲她嘘声摆手，示意别问。花静娴犹疑地看了看顾浅如，止住询问。
“……语霏，天狼已经和暧昧分手了。我们在一起了。你听见了吗？你快点醒过来，好吗？”顾浅如执着她瘦骨嶙峋的手一遍一遍呼唤道，“天狼，你来，你亲口告诉她你和暧昧已经分手了。”
“哦。”傅云只得无奈应承。
可是，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始终没有反应。
喂，沈语霏，赶快给老子醒过来。傅云心底恶狠狠地喊道。你是不是非要老子陪你一起死才甘心。快给老子醒过来。
正当三人各自心急忧心之际，沈妈妈跌跌撞撞走进来。似乎是刚醒，披肩长发凌乱不堪。向来保养得极好的容颜，此刻忽然间老了十几岁。
“你们……你们……”沈妈妈迷茫地看着她们，待见到花静娴一身白袍认出她是女儿的朋友才又道，“霏霏她……”
“还在睡着。”花静娴赶忙上前搀扶。“阿姨，您还好吧？”
“好好……这两位是？”
“她叫顾浅如，是霏霏的朋友。”花静娴又看向傅云，一时踌躇不敢介绍。
“哦，他是我的朋友。”顾浅如觉察到她的心思，不由接口道。
“哦哦……”沈妈妈连连点头，“谢谢，谢谢！”又挨着床沿坐下，捂住沈语霏的手，双目含泪道，“霏霏，你瞧，你的朋友都来看你了。霏霏，乖，别睡了……”
“阿姨，您要保重自己身体。”花静娴看得难过，忍住哭意温柔地劝慰道，“阿姨，我去给你们准备早餐。”
“我不饿。”
“阿姨，霏霏还等您照顾呢。您不养好身子怎么行呢？”
“嗯嗯。我还要照顾霏霏，我要吃饭。谢谢你。”
“闲花。”顾浅如叫住花静娴道，“我去吧。”
“这里你不熟悉。还是我去吧。”花静娴回头微微一笑道。“阿姨和霏霏，就拜托你了。”
“嗯。那好吧。”顾浅如只得点头应道。
“霏霏啊……”
听着沈妈妈呼唤着女儿醒来，絮絮叨叨回忆她儿时的趣事，一遍一遍地忏悔作为母亲的过失，顾浅如听得心酸极了。看着一颗一颗硕大的母亲之泪滴落在她的脸上，抬手欲为她擦拭，却又停顿在半空。
有几滴落在她的眼角，仿佛是她在流泪般。忽然间，看她眼睛动了动，缓缓睁开
……
电梯里，暧昧比着亮如明镜的墙面补妆。
粉扑在眼四周仔仔细细拍了好几回，才媚眼一眨指尖轻弹精致的妆容，满意地收起美妆工具。
淡淡粉色的豹纹紧身连衣裙，诱惑的深V领，狂野而又带了些许甜美气息。极短的下摆，恰好包裹住她的圆臀，显得格外魅惑诱人。外披了件短款的纯黑色外套，几粒金色的纽扣点缀期间，添了几分高贵感觉。暧昧神秘的黑色网袜，衬得她修长笔直的玉腿越发撩人。
暧昧颇为自得地对着铜质墙面搔首弄姿，目露迷离诱惑之色。
电梯一路上行，“叮咚”声在顶层停留。
才跨出电梯半步，横伸出一只粗壮的胳膊将她拦住。
暧昧吓了一跳，不由怒目以视，正要出声训斥，却见拦她之人正是昨晚毫不留情将她们赶出饭店的年轻男子，面色陡然一变，气势立马弱了三分。
“让开，我有事找你家主子。”暧昧睨了他一眼故作高傲道。
“这里没有想见你的人，请离开。”一闪而过的惊艳后，阿南面无表情道。
“我是好心来告诉你们的。你家少爷惹了大麻烦。也许，只有我能帮他。”
“不需要。”
“你……”暧昧气得脸色一拧。
暧昧真想拂袖而去，然而又不甘心，咬咬牙决定硬闯。哪知面前的男子丝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双臂如钢铁浇铸的栏杆般将她生生拦住。暧昧气得跳脚，又无可奈何。
“你知不知道你家少爷惹上的是什么人？就算你们再有钱又有什么用？你根本不知道傅家在Q城的势力，大到你们根本没法想象。”
“如果你再无理取闹，我叫保安了。”
“你……你简直就是，脑袋有坑。”暧昧气得口不择言，跺跺脚欲愤而离去。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狠狠地骂自己是疯了着魔了不成？居然会迷恋上他俊美无俦的容颜，居然会因他想放弃自己好不容易钓来的金龟婿。可是，傅云于他，也的的确确如泥比云。想着，又不甘心让如此超优的男生从自己面前白白溜走。更令她嫉恨地要疯掉了的是，这个超优男居然是浅浅眉如剑的男朋友。一想起他对她那般温柔亲密的模样，怒火和嫉妒就在心底熊熊燃烧。
“那你叫好了，我今天非见不可。”心一横，暧昧高声嚷道。
阿南浓眉一蹙。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现在有些女的自甘取辱呢？
“阿南……”
“少爷。”阿南回头，见周熠不知道何时站在门口。
周熠视若无睹地径直走进电梯。
暧昧看得呆住，这样俊美如天人般的男子，真的是足以颠倒众生。任何人为他生为他死都不足为奇。电梯即将合上的一刹那，暧昧才回过神来，连忙用手包隔开闪身进去。
周熠蹙蹙眉有些不悦，却也没说什么。
“你好，我叫黎媛媛。”暧昧定了定心神，抚着秀发妩媚笑道。
阿南感觉到他的十分不悦，连忙隔开她的靠近。
“你干什么？”暧昧被撞得倒向墙角，不由惊呼问道。
周熠按了下二十层键。
暧昧刚刚站定，就听见悦耳的一声“叮咚”。
“让她出去。”周熠冷冷地道。
“是。”
暧昧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一拉一推，丢到电梯外面去了。
“喂……混蛋……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你们还是不是人？简直就是畜生……猪狗不如……”暧昧又羞又怒，气得破口大骂，精致的妆容也扭曲得骇人。
楼层服务员快步走过来询问需要什么帮助，脸色平静淡然，眸子里却是诧异之色。
“滚！不需要！还看，看什么看？”暧昧厉声吼道，一腔怒气尽数泼在倒霉的服务员身上。
服务员亦是女子，二十四五左右的年纪。虽然面对过许多无理取道的顾客，然而从未见过这般失态十足泼妇样的年轻女子。秉着客户至上服务至上的精神，女服务员仍是面带微笑，客客气气地退下。转过身，心下却不由嘀咕，原来越好看的浓妆，生起气来越是恐怖吓人啊！
“既然你这么无情，就别怪我。”恨恨地骂了声，翻出手包里的手机。
想了想，又把刑警大队朱队长的电话删去，改直拨傅山海的办公座机。
局长办公室里，气愤凝重，上至刑警大队长下至普通警员，无不战战兢兢冷汗涔涔。
傅山海满脸怒容地听着属下的报告和分析。在他面前的朱红办公桌上，放着一只钻表一张纸条。纸条上，干脆利落的几个水笔大字：借用。
大清早，一接到泰和医院的报案电话，刑警大队立马赶到。被子整整齐齐地置于床头，床心一枚价格不菲的钻表压着这张字条。
而这枚昂贵的钻表，正是属于傅云的。本应躺在这张病床上养伤休息的傅云，却不知所踪。那么显而易见，这张字条所示借用之物，不就是傅云吗？
会是绑架吗？傅山海阴沉地想。仇人？还是仅仅为了钱？
座机蓦然响起，傅山海神色一变，瞥了眼身旁的一名制服警员。
“是，是小云的女朋友。要您接电话。”
傅山海冷“哼”了声，十分不悦。
“她说知道是谁打伤小云的。”警员惴惴不安地道。
傅山海眸光阴狠，接过电话。
“喂。”
“傅叔叔您好，我是云的女朋友，我叫黎媛媛。”
“什么事？”
“傅叔叔，云的事我都知道了。都怪我没好好陪着云，不然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暧昧哽咽道，眸子里却闪烁着阴毒的笑意，“打伤云的人住在华悦饭店……是一男一女。我怀疑云的失踪，和他们有关……嗯，我现在正盯着他们呢…”
华悦饭店西餐厅，周熠寻了靠窗的位子，慢条斯理地享用早点。动作优雅至极，看得躲在远处的暧昧，又是痴迷又是怨愤。
“少爷，要不要……”对坐的阿南瞥了眼暧昧意有所指道。
“不必。”
桌上的手机在震动。
“阿东的电话。”阿南将手机递给他道。
“少爷，那女生醒了。”电话那头传来阿东沉稳的声音，“要把他送回去吗？”
“让他先呆着。”
电话刚挂一会，数名便衣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阿南警觉地起身去护周熠。
“刑警大队朱宏。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刑警大队长朱宏出示证件道。
周熠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兀自优雅地品吃寿司，望向窗外。
朱宏老脸一沉，却又不敢在这里过于放肆。别的任何一家酒店都行，可是华悦不行。
“警方现在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你们涉嫌一起恶劣的绑架案，带走。”朱宏大手一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