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清醒过来了,挣扎着抬起头,父亲就躺在旁边的一张床上,两眼紧闭,身上插满了银针,从头部起,直到脚底,青淤遍布,有几处甚至已经破裂,还有丝丝血液从包扎的布面上渗漏出来,鼻孔若无若无的吸张显示他还有一口气,来福看到父亲这个样子,突然一阵难受,猛地挣扎下地,扑通一声摔到地上,他挣扎起来,跪到父亲面前,哇的一声,顿时眼泪暴流,他哆里哆嗦的伸出手,想去抓住父亲,却又怕伤害了他,只能在那里拼命的高叫着:“爸爸,爸爸,你怎么了?你快起来啊!爸爸,你还说要带我去省城读书的啊!”旁边众人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张保长也轻轻上前看了陈望银,看到他满身的伤痕,张保长也心里戚戚,这得有多大的仇恨啊!要把人打成这样?他没顾得上多想,上前扶起来主,轻声道:“来福,你先冷静一下,让大夫给你爸爸再看看,不要打扰大夫!”
来福毕竟换了一个灵魂,一开始的悲伤后终于清醒过来,赶忙让开,对一旁的齐大夫求道:“大夫,求求你救救我爸爸吧!求求你!”
刘县尊看着来福,心里不由一阵紧缩,可怜了这个孩子了,最后一个亲人也要离他而去了。齐大夫打开药箱,从里面掏出一个老山参,这可是一根有着六百年的老山参,要知道海陵县地处长江入海口,远离东北,这老山参在这儿可是极其稀罕的玩意,更何况六百年份的,这要不是刘县尊亲自开口,并且出了一个不错的价钱,齐大夫可不愿意在一个将死的人身上白费这宝贝。当然也不用全用了,齐大夫小心翼翼的切下二根根须,然后和其它药一起搞碎,做好药粉,再和上一副已经煎好的药一起慢慢喂到陈望银嘴中,可惜此时的陈望银根本无法进食了,齐大夫有办法,先在陈望银嘴边按了一下,陈望银的嘴马上就张开了,齐大夫轻轻将药倒了一点进去,然后将他嘴闭上,稍微抬了一下陈望银的头,再按了二个穴位,陈望银竟然自觉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将药吃了下去,又如此这般的喂的三四口,齐大夫停止了喂食,稍微等了一会,就看到陈望银脸上稍微有了点潮红,齐大夫看了一下刘县尊,刘县尊肯定的点点头,齐大夫再次拿起银针对陈望银的头上刺去,一会儿就下去了六针,顿时陈望头的几处重穴,人中,百会,印堂,神庭,玉枕,颊车穴上面都银针闪闪,没一会儿,陈望银就睁开了眼,看到他目光圆瞪的样子,大家都非常难过,大家知道,这可算得上是真的回光返照了,来福更是上前一把抓住父亲的手哭叫爸爸,陈望银的神情极其恐怖,仿佛有很多话想说,但只看到嘴巴在哆嗦,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刘县尊上前问道:“陈捕头,到底怎么回事?到底凶手是什么人?查到什么问题没有?”
面对着县尊紧张而又急促的发问,陈望银的神情更加激动,嘴哆嗦得更利害了,但他却一言也发不出来,然后呼吸越来越急促,不一会儿,他圆目一瞪,腿脚一抖擞,终于停止了摆动,一时众人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而齐大夫也对着刘县尊摇摇头,然后慢慢的上前将陈望银摆正,并回收了所有银针。
来福的灵魂来自陈福生,按说这个陈望银和他并没有多少关系,顶多算是占据的这个人的父亲,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心里还是非常甚至可以说极其的难过,一种想为他报仇的念头紧紧的围绕到他的心上,陈望银是被杀的,而且是被人白白打死的,人固有一死,但像陈望银这样的死法那得是受了多大的痛苦啊!从陈望银的身体上,陈福生所得到的信息远远超过旁人的了解,他毕竟是刑侦出身,虽说不是标准的法医,但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的,他看到陈望银的身上的痕迹,就可以断定,陈望银是被人捆绑着吊在一个什么地方,然后有人开始敲打他,按说用点力,凭头上身上遭受那些棍棒,陈望银早就应该死了,但殴打的人非常有经验,用的力道不大不小,能有伤痕让人极度疼痛却不致命,这应该是一种刑讯逼供,从陈望银身上的伤痕来看,应该是长时间的吊打所致,估计整个刑讯时间应该超过四个时辰,在这四个时辰中,陈望银应该时刻被人殴打,而且殴打的部位全是那位神经敏感的部位,可以想像在这四个时辰中,陈望银蒙受了多少的痛苦,虽说无法确认刑讯者有没有得到他们的想得到的东西,但可以确认他们是知道陈望银并没有死的,还公然将他弃之荒野,因为他们知道陈望银是活不成了,那个腹部的最后一击直接将陈望银的肝脏打裂了,这种伤就算放在后世也要看老天的脸色别说大清这种连外科手术都没见过的世道了。
让陈福生下定决心帮陈望银报仇的还有一个重要理由,是因为刚才他抓住陈望银的手时,他感到陈望银仿佛是在他的手上写着什么,由于陈望银的力量太小,他只能粗略的感觉好象是一点然后一横,再后面就感觉得不太明显了,有点像撇,又有点像个点,这个字是什么,陈福生一时无法猜出来,但这个举动暴露出来的问题却让陈福生极其担心,陈望银能写字,这说明陈望银最后是有知觉的,他应该可以说话,但他却没有说,他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仍然理智的选择在他自己亲儿子手上写字,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在这现场中有人就是参与打击他的或者知情人,现在在现场的共有七个人,除刘县尊,齐大夫外就是王六民,张保长,以及二位捕快和一位师爷外没有旁人,这位师爷据来福的记忆应该叫文坤,本地人,而二位捕快则是陈望银的手下,一位叫孙启康,另一位叫郭华,假如最后陈望银留下的是一个人的名字的话,那么在座的有嫌疑的就有好几位,比如郭华,这位郭捕头一直紧跟着陈望银,他很有可能知道陈望银的行踪,也最有可能因此而设计抓住陈望银,要知道陈望银的身手可不是一般的好,这一般三四个人是不可能捉住他的,想捉住他只能是熟人用诡计下手或者一下子出动十人以上才能抓住陈望银。当然文师爷也有可能,这位和刚才那位郭捕头一样,他紧跟着刘县尊,刘县尊安排的每件事他都应该清楚,所以他的嫌疑也不小,甚至刘县尊都有嫌疑,毕竟他的姓氏刘也是点横开头的,不过要是是他想杀死陈望银的话应该不用这么费心思,只是此时陈福生也不好就此排队刘县尊的嫌疑。当然还有可能陈望银最后留下的并不是个人名或者不是姓氏,那这就问题大了,毕竟点横开头的汉字太多了,这要想到什么时候去。
这只是陈福生的内心想法,当前却不是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一个人趴在地上痛哭着,这泪水仿佛将前生来福的痛苦全部发泄了出来,陈福生也不知道是他想哭还是来福已经远去的灵魂还能影响他的想法,总之他感觉得到,对这位父亲的离世,他真的非常难过,是的,这是陈福生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关心他的亲人了,从今天开始,陈福生成了一个孤儿,是伤心自己成为最后的孤儿还是悲痛亲人的离世?还是痛恨陈望银的惨死?陈福生不知道,他只想哭,也许远在二十一世纪的父母此刻也如同这样在痛哭他的离去吧?不知道多久,陈福生终于哭累了,加上头上的银针让刘大夫拔走了,所以陈福生又晕了过去,张保长将来福扶到一个师爷安排的房间里,看着陈福生的样子,张保长直摇头,可怜的孩子,他以后可怎么过啊!
二天过去了,这二天陈福生终于算得恢复得差不多了,毕竟伤口不是很大,这所以老晕倒完全是因为失血有点多加上人没得到好的休息,这二天好多了,爸爸的身后事刘县尊一一安排人处理得妥妥的,陈福生是吃得好睡得好,虽说有时还会有点难过,但更多的时候他在睡觉,他知道只有他的身体好了才有可能去查这起案件,听说刘县尊已经安排孙捕头去负责这起案子了,不过听说进展不怎么样,所以这二天刘县尊的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搞得后院他的二个儿女也有点不开心,只能偷偷的来看看来福,刘县令儿子叫刘竞伟,女儿叫刘敏丽,分别有十二岁和十岁了,刘竞伟在县学上学,这二天县学里面正在搞什么考试,所以刘竞伟也忙得很,不过他和来福很玩得来,二人认识二年多了,所以他听说来福来了就赶紧回来叫上妹妹一起来看望来福,看到来福头上的布,刘敏丽直心疼的道:“来福,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冒失了,再闯祸可没人帮你了!”陈福生听到自己被一个刚十岁的小姑娘教育,顿时哭笑不得,不过看到敏竞伟和刘敏丽的眼神,他倒不好说什么,直通直点头道:“以后绝对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