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波浪觉到印度求法时,佛教已在印度接近尾声了。琼波浪觉只能在一些寺院和佛教大学里接触到佛教,而且它多是以哲学的形式保留下来的。虽也有许多成就师,但他们大多以隐居的方式散布在各地。佛教像当代的那些已经为时代忽视的“精英”文化一样,仅仅成了一种圈子内的存在,它作为鲜活的人民宗教,已在印度消失了。
这种状况,在琼波浪觉到印度前二百多年就已出现了。那时,汉地的一位叫玄奘的大师就发现,历史上显赫过的许多所在已经变成了废墟。他只有在那烂陀寺,才能依稀看到佛教曾有过的盛况。二百多年后,琼波浪觉同样在印度产生了“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感叹。
我在前边说过,那时,比佛教还要古老的婆罗门教已经吸纳了许多新鲜血液,后来,人们将新婆罗门教称为印度教,以此来显示跟那个古老教派的区别。印度教已经像大火一样在印度大地上燎原开来,一批印度教大师已完成了对印度教的改造。这个中兴的宗教显示出无与伦比的生命活力。它汲取了当时流行于印度的几乎所有文化的滋养,其中既有跟自己相若的宗教教理,也有跟自己相悖的文化。前边说过,佛教虽有跟印度教教理相悖的地方,但印度教仍然承认释迦牟尼,将他当成是毗湿奴的化身之一。印度教称,毗湿奴之所以化现为释迦牟尼,就是想让他去传播谬误,那些罪大恶极的罗刹们按此谬误去修,当然免不了失败的命运。他们肯定了释迦牟尼,却否定了他传播的真理。
这是十分高明的一招。
还有一些学者对佛教在印度的灭绝,提出了一些截然相反的观点。有的说,佛教的日渐繁琐化、哲学化、学院化,使它成为少数精英研究的学问,从而失去了大众的支持;有的说,佛教在印度过于顺世,使它渐渐失去了自己明显的特点,终而为印度教所同化。
琼波浪觉看出,印度教的势头很是凶猛,佛教已经没多少地盘了。一些曾是佛教的庙宇改信了印度教。
我甚至相信,那时的琼波浪觉定然产生了一种使命感。跟九百多年后的我想抢救即将被全球化浪潮湮没的凉州贤孝和香巴噶举一样,琼波浪觉定然也想抢救那在印度教的啸卷之下濒临绝境的佛教文化。此后数十年间,他多次赴印度和尼泊尔,从一百五十位上师处学到了如大海般深广的教法。他当然不是为了自己的解脱,要是只为自己解脱,只修一种密法便足矣。因为琼波浪觉的努力,许多濒临失传的密法才由印度、尼泊尔传向了藏地。
一位叫措如·次朗的学者在《藏传佛教噶举派史略》中写道:大成就者琼波浪觉布圆满受取了圣地印度的一百五十位学问广博、德行高妙、有成就者的智慧精华。所以,作为雪域出现的一代宗师,公许其法门无边,无与伦比。后来,笔者深入香巴噶举之后,真的发现了它的“法门无边,无与伦比”。
香巴噶举的教法和智慧很像大海,只有深入其中的潜水员,才能发现它鲜为人知的奥妙。笔者的《光明大手印:实修心髓》和《光明大手印:实修顿入》出版之后,有人赞其博大和精深,却不知,那只是我了解的香巴噶举智慧大海的一瓢水。当我深入香巴噶举时,像阿里巴巴进入宝库一样,除了惊叹,很难作出恰如其分的形容。
香巴噶举更为神奇的地方,是你的修证层次越高,你越能发现它无与伦比的博大和精深,只是浅尝辄止似的修炼,是根本不可能窥其堂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