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达在学校的处境很不妙,班主任总是和他作对——更准确地说,他总是和班主任作对。他不仅仅与班主任作对,还几乎与所有老师作对。爸爸和妈妈经常会接到班主任的短信和电话,他们总能听到有关皮达在学校有悖规范、不合常理的行为的报告。开始时,老师们还有纠正皮达的信心,但他们很快发现,皮达绝对是一个我行我素、十分固执的家伙,并且极容易产生对抗情绪,双方的紧张关系根本无法缓和,老师们感到绝望,当然爸爸妈妈更感到绝望。
现在,老师们几乎已经将他放弃了。只要他的所作所为,没有明显地触犯学校的有关规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对于皮达不断改变的发型,老师们尽管很有些看不惯,但只是讥讽地笑一笑,并不与他计较。
但皮卡的老师们就不是这样的态度了。当皮卡以那样一种发型走进学校,吸引了所有的目光时,校方高度重视,并很快约见爸爸。
爸爸本就觉得皮卡留这样的发型是不合适的,现在见校方如此地不能接受,当即将皮卡领回了家——不是领回了家,而是直接将他领到了理发店。
可是,就在爸爸与理发师商谈如何修改皮卡的发型时,他悄悄地转过身去,一溜烟儿地逃跑了。他的发型,是哥哥鼓动,并且是由哥哥出钱留的,要改动,必须得到哥哥的同意。
晚上,爸爸与皮达之间又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战争。皮达什么话也不说,就反复问爸爸一句话:“我弟留这样一个发型,犯不犯法?”但,这一回,爸爸显示出一副“鱼死网破”的决断态度,对什么“逆反期”根本不予考虑,对皮达不理睬、不退让,当然更不废话。他只是对皮卡说:“你的发型,必须改!”
这回,妈妈明确地站在了爸爸一边。
皮卡当然站在哥哥一边——他永远站在哥哥一边,不论何时何地。
最后,皮达出人意料地退却了:“我只管我的脑袋,谁也无权管我的脑袋!”说完进自己的房间写作业去了,明显是一种妥协的态度。
爸爸见皮达居然主动撤退,心里说了一句:“难得。”
爸爸的态度缓和下来。皮达一撤退,对付皮卡一个人就容易多了。但皮卡倒厉害了起来:“我喜欢!我不改!”一半是因为正在滋生的反抗欲望,一半是因为他要忠于哥哥。
爸爸看了看皮卡,相信了妈妈的那句话:一个新的“敌人”正在成长。他不想将与皮卡的关系,搞成与皮达关系的翻版,没有再机械地坚持自己的决定,但态度看上去依然是严厉的:“你可以暂时保留你的发型,但条件是:你必须戴上一顶帽子!”
皮卡同意了。
这个季节戴一顶单帽很合适。皮卡的老师们明明知道皮卡的帽子下面还是那个不可容忍的发型,但也不再穷追猛打了,就当那个发型已经不存在了。
可就在老师已经习惯了皮卡戴着一顶帽子来上学时,这一天早晨,当灿烂的阳光洒满校园时,皮卡以一个地地道道的“秃瓢”形象,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大大的、亮闪闪的一颗脑袋。
老师们想针对这颗脑袋说些什么,但却无话可说:这算什么发型呢?这只是一颗光头,没有发型。
他们不知道皮卡为什么要将自己整成一只秃瓢。
皮卡自己当然知道:哥哥不再喜欢那个歌星了,而于一个早晨喜欢上了一个秃头歌手,并且是往死里喜欢,为了表示这种极度的喜欢,他毫不迟疑地割掉了那“一垅庄稼”,将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秃头——一片不毛之地。
天气正在变热,皮卡已快戴不住帽子了,见哥哥剃了一个凉爽爽的光头,也让哥哥陪着他去理发店剃了一个光头。
这一回,爸爸没有恼火。
光头,很生动;两颗光头在一起时,越发地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