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那个中年女子,用扁担挑着两个扁扁的八角竹篓,圆圆的口上浅浅地盖着一层蕨类植物,透过梳齿状叶片以及篓子上细小的孔隙,可看到里面装着颜色紫黑、外形饱满、透着点点猩红的杨梅,这两只竹篓告诉我——杨梅熟了!
暗红配着浅绿,这种有违美学强烈对比的色彩,却能给人一种视觉上的亲切感。只要一看到就能一下子勾起对杨梅又酸又甜的怀念来。
从小就爱吃杨梅,早已垂涎三尺的我,快步冲了过去,拽住那人肩头的担子,迫不及待地问道:“哪里的?”那女子回过头,然后慢慢放下担子,扒开竹篓上面的绿叶:“东魁杨梅,十元一斤。”天啊!杨梅都这价啦!
“东魁杨梅”!语气中有点皇帝女儿不愁嫁的心高气傲!最要命的是,她还从篓子中捡出一粒最大的,两根手指捏着,在你面前一晃,当你误以为是给你吃时,却飞快地放进了她自己的嘴里,当着你的面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真是“龙睛乌果诱流涎”呀!一时间我就像曹操手下望梅止渴的士兵,内心里有种不可名状的快意,唇齿间溢满口水。
合江的“东魁杨梅”以肉厚、汁多、核小、形大、色泽鲜艳而闻名。这产于海拔600米以上的肉质松软、芳香爽口的优质杨梅,曾让多少人喜爱呢!明代徐阶为这世间难寻的美味特地写下了“折来鹤顶红犹湿,剜破龙睛血未干。若使太真知此味,荔枝焉能到长安”的诗句。如今遥远的桥头山上的杨梅树,顽强地坚守着独一无二的酸甜味道……
见我犹豫着,女人又说:“这可是新下山的杨梅,我这是因为要到城里来买些东西,才顺便挑那么一点来的。我们那里的杨梅,因种植不是很多,且口碑很好,所以物以稀为贵啊!你知道吗,杨梅一熟,每天有很多小车、摩托车到我们山上去买呢!有的人怕吃不到还要提前预订。我这杨梅没有打农药、施化肥,正是现在人们喜欢的绿色食品。绝对不是那种靠催化剂催熟,以次充好的冒牌杨梅。你若错过了,就可惜了。”
这年代,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卖杨梅的女人也这么能说会道。“能先吃一个吗?”“吃吧,自家种的,没事!别说一个,两个也成。”当一个杨梅下肚,一种清新的感觉直钻心底,是记忆中的口感。
精明的她,看准了我的心思。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杆小秤,再从扁担头上扯下一个袋子,把杨梅一个一个地放进去。杨梅被垒墙似的垒在一起,暗红色的一个圆点接着一个圆点,就那样艺术地展示着。付了钱,提着杨梅,在初夏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旁若无人地开始大快朵颐,全然不顾别人像看个怪物似的看着我!那些看我狼吞虎咽吃杨梅的人,也许不会明白,一个在喧嚣嘈杂市井讨生活的人,一不小心尝到家乡的味道,所表现出来的那份贪恋和放浪形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