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东海和陈行长提过,自己是业务干部,想去一线干业务。他在中汇银行的时候是国际业务副科长、科长、副行长,进口开证、付汇、出口审单、押汇、结汇、代理行印鉴、密押都干过,还有在中汇银行海外机构新加坡中汇银行的见习工作经历,国际业务干得还是不错的。
陈行长说:“让你干啥你就干啥,你知道我怎么想的?”
柳东海答:“不知道。”
陈行长道:“那你就听我的,亏不到你。”
柳东海只能回答:“那好吧!”
后来,柳东海犯了忌讳。
分行三楼有个吸烟室,这里本来是烧开水的地方,但大家没事在里面吸烟聊天,变成了吸烟室。柳东海不抽烟,但和兄弟们一起聊天,发了发牢骚:“用人要用人所长啊,我的长处是做业务,做国际结算,可偏偏让我干行政。一天吃吃喝喝,迎来送往的,不够闹心的,太没意思了。分行开业跑一个营业执照,我光去工商局和市政府就跑了九次,真想干点别的,这一天从早到晚十件事有九件不是我发自内心想做的。”
果然,有人打小报告了。
第二天一上班,陈行长就很严肃地对柳东海说:“东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柳东海去了,陈行长训了他两个多小时,主要意思就是他一直把办公室主任看得比别的职位更高,将来有好机会,提拔也是先提拔办公室主任,结果柳东海一心想做业务,陈行长觉得他太不识抬举了。
即使被批评,柳东海心里还是坚定一个信念,要到一线做业务。
柳东海对陈行长说:“难得在您身边学习这么长时间,不过之后有新的支行开业,我还是想去支行做业务,到时候绝不给您丢脸。”
柳东海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做好,但是他表达了要做业务的决心。
蔡行长走后,总行想给胶湾分行带来些改变,安排总行计划资金部的干部段义到胶湾分行出任副行长。段义四十六岁,方头方脸。刚到分行工作时,除了与自己分管的计划资金条线偶尔班后聚餐,与其他人来往并不多,也没太引起陈行长的重视。说实在的,陈行长没太在意此人,只安排他住在分行附近胡同里一个小旅店的小标间,中午就餐在分行食堂,早晚自理。
段行长到胶湾三个月后恰逢中秋节,这天下班前,柳东海对国民银行来的办公室副主任老朱和另一位同样是国民银行来的人事干部冯静说:“今天是中秋节,咱们买点月饼、水果去看看段行长吧?”
没想到,这一看看出了绯闻。
三个人买好礼品,拐弯抹角到了小旅店,进门到二楼靠里的房间,敲门。没反应,再敲。
“谁呀?”里面人问。
“我是东海。”
“是东海……”里面人向别人嘀咕。
这时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稍后,门开了。原来有分行营业部的女经理周彦,表情复杂,脸上透出些慌乱。标准间内两张床,一张虽整理过但依然凌乱;另一张床头小柜上放着刚开始吃的几盘小菜,一瓶红酒分倒进两个杯子内,瓶中还剩了一半。
众人勉强搭讪几句,来人便逃离般撤退。一起来的三个人一路无语。柳东海心想,完蛋了,此事非被当故事传出去不可。
不出所料,几天后这想法就应验了。
分行开业刚满一年,胶湾分行就筹备两家支行开业事宜。按银管会规定,一家新分行要开支行的话,必须自身运营满一年,且每个年度最多限开两家支行。原本从国贷银行和农牧银行各物色了一名支行行长,但临近开业,农牧银行人选打了退堂鼓。此时,陈行长和柳东海一拍即合,柳东海圆了离开分行办公室到支行当行长的梦。
说实话,和陈行长在一起,柳东海还是学到了很多行政管理规范,比如公文管理。柳东海写文章文笔流畅,但过于口语化,对素材也做不好取舍。这个毛病就是陈行长纠正过来的。
到支行上任后,分行没有安排印名片的事,柳东海自己安排下属印了名片。两个新开业的支行都是副行长主持工作,但印名片都印的是行长而不是副行长。
一天,分行会计部于总打电话到支行:“小柳,陈行长要找你说话。”
陈行长在电话里说:“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谁任命你当行长了?”
柳东海问:“什么意思啊?”
陈行长说:“谁告诉你名片可以印成‘行长’的?”
柳东海说:“印成‘行长’是为了营销方便。我总不能挨个和人解释这个支行是我负责,我就是一把手吧!名片这么印就不需要解释了。”
陈行长接着说:“那我们也不能这样,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我今天打电话,批评的不光是你,涉及这个问题的都要批评。”
柳东海点头道:“接受批评。印的名片都撕掉。”
陈行长说:“你先留起来吧!”
放下电话,柳东海心里暗骂长了瓜条脸的于总,对陈行长倒没有一丝怨恨。
此事发生不到一个月,分行副行长老段打电话约柳东海吃饭。
柳东海问:“为啥?”
老段说:“有好事儿。”
柳东海说:“你的好事,还是我的好事?”
老段说:“你的好事儿。”
柳东海说:“那我得谢谢你啊,我的好事你还请我吃饭。”
老段又说:“我请客!”
段行长的脸长得白白方方的,武汉人。
坐下来,两人开始喝酒。
段行长贴着柳东海的耳朵说:“我偷着告诉你是什么好事。你转正了,副行长改行长了。更重要的是,工资会涨不少。”
段副行长透露消息之后没过两天,陈行长打电话说要到支行来看看,告诉柳东海上午等他不要走动。
陈行长来了后,楼上楼下又转又看,最后到了柳东海的办公室,坐定后,让柳东海泡茶,手抚着茶杯外沿,缓缓说道:“让你转正的事情已经上报总行得到批准了。”
柳东海说:“之前为什么不找我谈?不得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吗?我要是不想干怎么办?”
陈行长说:“不干拉倒!”
柳东海笑着说:“之前怎么也得告诉我一声,我给你送两瓶茅台什么的。”
陈行长笑了:“就别搞那一套了,即使这个事定了,头一天晚上也不会和你讲。”
柳东海诚恳地说:“不管怎么说,我得感谢您,陈行长。”
“先别说谢,我倒是有个事儿和你说。蔡行长走了,他和小秦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她留在分行影响不太好,调到你这个支行吧?”
“不好吧?”
“东海,就算你替我分担好吗?”
“要这样说,那只好如此了。”
小秦成了支行现金柜员,柳东海成了小秦的直接上司。别说,她还真不省心。来支行不到两个月,分行在一天早上突击检查,发现她下班后未按规定把“现金收讫”章入库,明晃晃地放在操作台上。没啥好说的,她本人被罚款五百元,支行也一道受到通报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