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挑了挑眉,将我拥入怀中:“我们成亲吧,好不好?我要将你用大红花轿抬进门!虽然是妾,但比妻更让我深爱!成亲吧,永远不要再离开我了!”我小鸟依人般偎在他怀里,轻笑道:“那我们哪里都不去了,好不好?外面是乱世,我们就在山里盖处房子,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说好不好?”这样他就不用死了?我们也可以天长地久地在一起了!他微微一笑,轻抚我的脸蛋,戏谑取笑道:“不怎么好呀,你说我的家产全在将军府,待在这里不是变穷鬼了吗?还要男耕女织?我怕你什么都不会,成天只知道调皮,可如何是好?那我岂非很辛苦吗?这里都是穷人,我要上哪去偷银子来养活你?而且你对那些大婶大叔那么大方,我怕再多银子也不够你送了,再说了,我又不是神偷!”“哼!我才不会呢!”我不苟同地轻哼着,柳眉微皱,试探道:“那我们去南方好了,你就天天帮我捶背,乖乖听我话,我就嫁给你!”只要能离开北方,他就不会死了!“原来如此,看样子我娶的将会是个泼妇,不必深谈了吧,我拒绝娶你。”他怔了怔,挑高俊眉,转变话题,邪炙地笑道:“你要温柔待我,我才娶你,否则,休想!”“你再说一次!”我挑衅地瞟了他一眼,用力捶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道:“要我温柔是吧,你找你的温柔乡去,可恶,怎么可以说我是泼妇,我哪里是泼妇了,只不过凶那么一点点罢了!”“才一点点呀!”他故作诧异状,蓦地大笑道:“明白了,我的天雪,才凶那么一点点,大家闺秀是温柔像小鸟,而天雪凶如母虎,动不动就张口咬人!”“你真是找打!不准动!”我突地用力在他胸口乱打,以示愤恨,他无奈轻叹,乖乖站在原地任我挥打,抱怨道:“你不是说只凶一点点吗?大家闺秀是不会如此的。”
“我不嫁给你了!”我愤愤地囔着,朝村里跑去,心里却甜滋滋的,现在的我,终于知道了幸福是何含义,因为有了微笑,我的世界竟是如此多姿多彩,幸福就是我睡梦中学会的微笑,原来幸福竟可以如此的简单……他顷刻便追了上来,在我身旁大声笑道:“还忘记了说,大家闺秀是不会用跑的,莲步款款,你得学学呀,天雪。”我停下,微微轻喘着,笑道:“真是话多,不理你了,我回去看大婶了,你一会儿记得回来,知道吗?别在外头逗留太久了,我等你用饭!”“嗯,村里前面有士兵来,抓了不少人,都让我放了,我去转转,看还有没有士兵来,自己小心点知道吗?我很快便前来。”“好……”我轻笑应着,便朝大婶家跑去。
“大婶,我回来了!”未进门,我便高声叫道,笑容直到跑进屋子时才凝结成冰,大婶躺在床上,杏目圆瞪,一动不动,全身未着任何衣物,脸上泪痕未干,嘴角亦是溢出不少血,缓步走近她,不可置信地捂住嘴,泪水遂然溢出,轻摇着她的手臂道:“大婶,你醒醒,你不要死,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怎么会这样的,为什么你会死,是哪个畜生干的?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我颤抖着用被子把她盖住,俯身痛哭道:“为什么会这样,好人都应该死吗?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我好恨啊!真的好恨啊!为什么会这样……”此时,门突然被推了开。“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家里没值钱的东西,有这么漂亮的小妞也不错。”刺耳的调戏声传入耳里。
我转身,瞪着他,原来是羯人士兵,用力拭干眼泪,大声骂道:“是你杀了她?为什么要杀她,汉人的命在你们眼里就是如此低贱吗?都是人呀,为什么要杀她!”他怔了怔,转而满脸淫笑道:“这村里的人,得全部被活抓充军,女的与小孩都是捉走,充作军粮,这有什么好哭的,交不出大王诏令的东西,那只有充作粮食了,习惯就好了,若伺候大爷高兴,兴许留你条命!”“为什么!”我死死咬着下唇,嘴里亦感觉到了丝丝咸味,想必渗出血,而胸中阵阵拧痛!“因为你们是我们赵国人!”他理所当然地回着我,继而朝我扑了过来,将我直扑在地,我用尽全力朝他身上拳打脚踢,用力咬伤他的手,心中的愤恨全发泄在他身上,他手上鲜血汩汩渗出,直大叫道:“快松口,该死的汉女,松口!”我拼尽全力咬,拳头更是攥得紧紧的,他另一只手慌忙朝我脸颊揍了过来,我依然死死咬住,丝毫不松口,直到他手上的肉被活活地撕扯下来,我心中一刹那觉得很痛快。他大声惨叫,直扑倒在我身旁,仿若已经断气,我诧异地转头,冉闵双眼怒睁,怒气冲天地将剑插于他身上,我口含着鲜淋淋的人肉,眼中的泪水更是泛滥成灾,起身朝他怀里钻去,哭得不能自已……他眼神涣散,额头的青筋更是蹿跳着,咆哮道:“都死了,现在村里没有一个人,除了尸体便是尸体,活的人都让抓走了,连小孩都死了!为什么啊!谁能告诉我!我一定要杀尽羯人,我要杀光石虎一世!”我将肉拿在手上,惨淡道:“肉,真的很难吃,为什么他们喜欢吃人肉,我不懂,为什么呀?”“天雪……”他手臂已然血脉跳动,将我紧紧拥入怀中,泪欣然掉落,沉声道:“我们回去吧,回将军府!”
“是,因为石虎下了诏令,百姓交不出东西,便只有躲向南方,逃不去便自杀。
冉闵,我的心真的很痛!汉人的苦日子还有好几年,何时方能是头,是,你会赶出羯人的……一定会的!”我悲痛难持地紧搂着他,心更是阵阵抽动着,若后代的汉人见到如此情景,还会说冉闵是屠夫吗?就算此时的我,也想将羯人杀绝!“所以,在未将羯人赶出北方之前,我不会与你成亲,因为我怕上了战场便舍不得你,若与你成亲,我会舍不得死,你明白吗?天雪,现在的我,不再是以前的我,我是一个汉人,一个想杀尽所有羯人的汉人……我的命,不再是你的了……我要收回,从今开始,我的命,是天下汉人的……国难当前,我不能与你成婚而避世,我当真无法做到!”他身子微微颤抖着,搂着我的手,也更加用了些力度。我泪流满面地推离他,忍不住嘶声大吼道:“我不明白……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分开了两年,所有的一切你都忘记了吗,你都忘记了吗?国仇家恨,与我们成亲有何关联,我不懂……与你一起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你都忘记了吗?你对我的爱那么深,那么真,直到我方觉悟自己的心时,你却说不能与我成婚……只是将我接进府里罢了,你为何不肯,为何不能……我不要等待,我害怕等待!”他的泪亦顺着脸颊滴落于地,难忍悲哀地痛心道:“我明白,是你让我知道人世间若没有一个真心爱的女人,会有多寂寞,相反,没有你的那段日子,我生不如死,所以只能选择冷漠,可是……”
“可是什么……既然你知道我们之间多不容易,为何要如此待我,我也想杀了羯人,但是我只知道我无能为力,冉闵,你不应该管这些事,我现在给你选择,若你选择去石虎身边,我便消失在你的生命中。若你选择我,我们便回去南方,从此不再管这些事情,只是牵手度过此生……”我炙热的目光期盼他的答案,虽说我也是汉人,但是这个乱世,又哪是我们可以改变的?不止不会改变,他还会死呀,我真的不想他死!他迷惘地盯着我,怔了怔,内心似乎在反复纠缠……我想,就是这几秒,决定了我们的人生。若他选择放弃我,我会去找慕容恪,还有……杀了慕容俊,替他改命,即便杀不了慕容俊,我也会杀了慕容恪,即便慕容恪对我万般的好。
“对不起……因为我无法漠视国仇!羯人离开中土时,就是我们成婚之日,你要等我!在这之前,你先去南方,等我驱逐出羯人,就会来相见!”他最终还是掉转头,离我而去。对不起,三个字,说得何其容易,幸福明明就在我手边,为何我想紧紧抓牢时,它竟然会离我而去。我的世界最终天崩地裂,唯一能做的是,与将来要杀他的慕容两兄弟,择其一同归于尽……命运,真的好可笑,可笑得我几欲痴癫。我在他背后大叫道:“我会等你,若到年初你还未来,我会成全你,会成全你!我会不让你再次担心了。”而他依然未曾回过头。万事皆已定,浮生空自忙,痛苦地迈出门口,可以瞧见他的身影向赵国而行,默视良久,终还是择燕国而行,一条路,两种结局,多少少年亡,不到白头死,这或许便是我们的结局,抑或是所有人的结局……爱一旦擦肩,咫尺即成天涯。
痴呆地走着,却认得去慕容将军府的路……不知走了多久,我已完全没了思绪,直到走到将军府前,才踌躇呆望,守卫认得我,赶紧去传报,更是有人将我请进了府里。步至前厅,慕容恪急上前攥着我的胳膊,难以掩饰地欣喜道:“你不是离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出了何事,你为何满脸泪痕,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慕容俊轻笑道:“她那么凶,动不动就吼人,谁敢欺负她?若我看,是谁让她杀了,应该是如此。”“我,将那个人的肉,活活地咬了下来,他在大叫……尖叫,还打我……可是我用力地咬了下来,血……沾了我满口……他最终还是死了!可是,为什么对男人来说为了国仇可以放弃女人,那么简单的幸福……真的很难吗?”我苍白的一张脸,隐隐泛青,目中茫然,嗫嚅着,面色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迷惘。“你没事就好,好好歇会儿就没事了,对男人来说当然国仇重要。”慕容恪柔声安抚,慕容俊却笑得更阴魅,不以为然道:“四弟,都是她欺负别人,你还用得着如此温柔?在我记忆中,你可是除了学习兵法,很少注意女子,就算在皇宫的女子,你都并未正娶,只是用她们传宗接代罢了,又何必在意她?”
“慕、容、俊!”我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眼中亦是浓浓的恨意,定定地盯着他,一瞬未瞬,沉声道,“你是杀人凶手!慕容俊,现在的你是王太子,将来的你会是皇帝,但是……就算你俊美得如恶魔,可是也掩盖不了你凶残的本性!我恨你,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慕、容、俊!”“既然知道我是王太子,也会继承帝位,你还敢如此对我说话?”他先是一愣,两道浓眉锁得紧绷,脸色越发难看,“你胆子倒是不小,为何对着我,总会如此的憎恨?从初次见面到现在,你可从未给过我好脸色,你是汉人,我是鲜卑人,但是也用不着如此待我!”我愤恨地甩开慕容恪的手,朝慕容俊冲了过去,在他身上拼尽全力拳打脚踢,他一动不动,任我挥打,直到我筋疲力尽,才冷然轻哼道:“就你这样,还想杀我?简直不知所谓,你们汉人,不是经常说要以冤报冤,以仇以报?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想置我于死地?”我凄惨地踉跄退了两步,空洞的眼里布满了心碎的泪,他冷冷地拂袖,蓦然趋前一步,深邃的眸子里有几分疏狂,冷笑道:“既然你想杀我,便给你这个机会,机会只有一个,可别错过了。”言毕便将夹制住我的手腕,向屋里拖去。慕容恪眼中倏地黯然,慌忙拦上前,拧眉问:“二哥,你想做什么,她只不过受了些刺激才会如此,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先让她休息片刻,或许才会清醒,若你此时想对她做什么,也不合情理!”“让开,莫非你还敢拦我?情分上我是你二哥,身份上我是太子!让开!”慕容俊阴沉道,那双幽黑的眼中多了簇火焰,低沉的声音中亦有风雨欲来之狂兆。慕容恪亦扬眸深看我一眼,深邃而略显忧郁的双眸十分黯淡无光,脸色凝重地退至一旁,慕容俊冷瞥了他一眼,依然将我拖向房中,而我只是随他拖动。思绪一片迷茫,不知此时的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何种模样,只知道……我要杀了慕容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