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孔子为什么这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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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后生可畏

《新华成语词典》对这个成语的解释是:指年轻人是新生力量,很有可能超过前人,因而值得敬畏。这个故事出自《论语·子罕》,原文是,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意思是,年少的人是可怕的,怎能断定他的将来赶不上现在的人呢?一个人到了四五十岁还未明白道,这样的人不足畏。我们小时候,就经常听到一句话,”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听到这句话,老年人就对我们刮目相看,说,”后生可畏“那时候年少轻狂,总觉得”长江后浪推前浪“是历史规律,势不可当。随着在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总算明白”愤青“是不够的,稳妥是必须的,总算明白”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姜还是老的辣“的道理,也才渐渐明白”经验“的重要,心浮气躁是要摔跟头的。过了”后生可畏“这个阶段,到了四五十岁才知道世间的味道,不可能再去充当什么老”愤青“了,也不会轻言”不足畏“,这就有了敬畏之心了。

曾经看到过这样一个故事:孔子在游历的时候,碰见三个小孩,有两个正在玩耍,另一个小孩却站在旁边。孔子觉得奇怪,就问站着的小孩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玩。小孩很认真地回答:”激烈的打闹能害人的性命,拉拉扯扯的玩耍也会伤人的身体;再退一步说,撕破了衣服,也没有什么好处。所以我不愿和他们玩。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呢?“过了一会儿,小孩用泥土堆成一座城堡,自己坐在里面,好久不出来,也不给准备动身的孔子让路。孔子忍不住又问:”你坐在里面,为什么不避让车子?“”我只听说车子要绕城走,没有听说过城堡还要避车子的!“孩子说。孔子非常惊讶,觉得这么小的孩子,竟如此会说话,实在是了不起,于是赞叹他说:”你这么小的年纪,懂得的事理真不少呀!“小孩却回答说:”我听人说,鱼生下来,三天就会游泳,兔生下来,三天就能在地里跑,马生下来,三天就可跟着母马行走,这些都是自然的事,有什么大小可言呢?“孔子不由感叹说:”后生可畏啊。“在古人那里,官本位还没有今天那么严重,有内涵的人不会瞧不起后生。我们现在用的”先生“一词的本意就是和”后生“相对的。

欧阳修,大学问家,文学家,可是他对后生很”畏“,不敢丝毫马虎。欧阳修一向治学严谨,直至晚年,不减当初。他常将自己平生所写的文章,清理出来进行修改,每字每句反复推敲,甚是认真。为此,他整天辛苦劳累,有时直忙到深夜。夫人见他年岁已高,还如此尽心费神,恐其操劳过度,影响健康,十分担心,上前制止。她关切地对丈夫说:”官人,何必如此用功,不惜贵体安康,为这些文字吃这样多的苦头,官人已年迈致仕(退休),难道还怕先生责难生气吗?“欧阳修回答说:”不怕先生生气,只怕后生生讥“,”后生可畏耶!“《世说新语·文学》中有这样一段话:何晏为吏部尚书,有位望,时谈客盈坐。王弼未弱冠,往见之。晏闻弼名,因条向者胜理语弼曰:”此理仆以为极,可得复难不?“弼便作难,一坐人便以为屈。于是,弼自为客主数番,皆一坐所不及。陈四益对这段话撰文评论说,吏部,是管铨选的。铨选,就是考核选拔官员。尚书是部门的主官,当然是很有权势的。但何晏的地位还有一层关系,那就是他的父亲死后母亲又成了曹操的老婆,从小是曹操把他养大的,虽然不姓曹,却也情同己出,人称”假子“。

在曹魏时代,有了这层关系,当然更是要雨得雨,要风得风。很多时髦的事情--比如服寒石散、谈玄--都因他带了头,成为一时风气。自古以来,领导时尚的都是这些人物,有钱有势,又没有多少事情干,这才倒腾出许多花样。大概就是因为他过于张狂,曹丕不喜欢他。他是在正始(齐王曹芳年号)以后,因曹爽辅政才受到重用的。后来司马氏整倒了曹爽,何晏等一干受到重用的人,就全数成了死党,丢掉了性命。以后关于何晏的记载,就没有多少好话了。说他用人不当,不会办事;说他专好打扮,脂粉不离手;说他好穿女人的衣服,甚至说他娶了自己同母的妹妹。这些话,只要知道是出自政敌之口,打多少折扣就悉听尊便了。就说他涂粉吧,有人做过考察,大热天叫他吃汤饼,吃得满头大汗,再给他手巾一擦,并没有擦下粉来。足见”傅粉何郎“不过皮肤白皙而已。曹党的人,人品不见得好,司马党的人,也一样贪污的贪污,弄权的弄权,好不到哪里去。何晏之该死,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因为他是曹家的人。何晏喜欢谈老、庄,这自然是他的嗜好,但也同时是政治的需要。把老子、庄子抬出来,是为了对付儒学所谓名教的。

那时,儒学的教条,已经成为豪门大族维护自己利益的工具。嘴里讲仁义道德,做起事来,行同狗彘。于是反名教的便提倡任自然--很有点思想、个性解放的意思--把原来那评品人物的标准就抛到一边去了。”聃、周当路,与尼父争涂“,就是说思想界这一动向的。聃,是老聃;周,是庄周。何晏既是当时思想解放的倡导者,自己又善谈玄,加上他的身世与地位,当然成了一时人望。但王弼却只是个青年。他只活了24岁,《世说新语》中这则故事发生的时候,也就是个毛头小伙子,而何晏要比他大上三十岁左右。在何晏沙龙里坐着的那些人,当然也是当时有头有脸的人物。王弼把他们认为已是尽善尽美的理论驳得无法应对,连何晏也佩服,固然说明王弼的本事,但也不能不佩服何晏的器量。以他的地位,能不摆权威架子,不以势压人,便自有可圈可点之处。在另一则故事里,何晏见到王弼注的《老子》,感叹地直说”后生可畏!这样的人才可以同他讨论天人之间的道理啊!“一个精神界的领袖人物,能这样对待年轻人,就是所谓大师、泰斗也难于做到,更不要说那些以为权力大了学问自然也就天下无敌的蠢材了。”后生可畏“。光是这句话,何晏也不能被一笔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