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一杯咖啡de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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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听得风儿在轻轻唱

一位在俄罗斯学成归国的朋友送我几袋在莫斯科买的Nadin牌咖啡。咖啡袋子很精美,还用地图标明了咖啡豆的产地:牙买加、危地马拉、墨西哥、肯尼亚等。咖啡的味道很不错。看来这家丹麦公司在莫斯科的专卖店咖啡烘焙水准一流。说中年以上的中国知识分子有深深的俄罗斯(苏联)情结并不为过。恐怕没有几个到了不惑之年的中国读书人不会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只有风儿在轻轻地唱……”这首从20世纪中叶流传至今,甚至在“砸烂一切封资修黑货”的疯狂年代也无法消灭的歌曲,悠扬又缠绵,确实动人心弦。时至今日,它还在感动着看屠格涅夫和托尔斯泰的小说、做季米洛维奇习题集、听柴可夫斯基的音乐成长的中国知识分子。还有那在中国家喻户晓的俄罗斯芭蕾舞《天鹅湖》。历史总是令人迷惑的。

《天鹅湖》能在中国家喻户晓,居然要感谢甚至在“反修防修”的年代,也允许苏联早期电影《列宁在1918》反复放映某大人物。宣扬红色恐怖的电影《列宁在1918》有几分钟《天鹅湖》华彩章节“快乐的小天鹅舞”和“王子与白天鹅双人舞”片断。“文革”期间,这两个片断迷倒了多少患“文艺饥渴症”的中国人。然而,在歌颂人类最伟大的情感--爱的“王子与白天鹅双人舞蹈”高潮中,影片却别出心裁地安排了一个赤卫队长闯进舞台,向观众宣布枪毙俄国末代沙皇的命令,以及将要检查所有观众的证件,抓反革命分子,而闹得人人自危的情节。舞台上的王子在如梦如幻的乐曲声中获得真爱;现实中患白血病的13岁俄国王子,连同父母一家大小七口,加上随从仆人,无一幸免被枪杀在地下室。比较一下虚构王子的美满结局与真实王子的悲惨命运,不禁令人欷歔。关于《天鹅湖》传入中国还有一个早已被国人忘却,甚至在无所不能的百度、Google都检索不到的事实。

1959年,世界首屈一指的苏联芭蕾舞大师乌兰诺娃在广州越秀山露天体育场演出《天鹅湖》,迷倒了现场5万余观众之后,屈尊在广州近郊的原东圃人民公社棠下大队(现棠下村)用竹木搭起的临时舞台上,为社员们表演了一段《天鹅湖》。以世界级大师身份在露天体育场和在乡下竹木舞台上表演世界名剧,乌兰诺娃算是空前绝后了吧?1958年毛泽东主席视察过棠下村,后来周恩来、贺龙、金日成也到过的,如今是一个典型的城中村,无数到广州寻梦的年轻人租房暂居于此,村民因此富足和闲逸。不知道棠下村的老人是否会给那些外来的年轻人讲乌兰诺娃?我猜这一代年轻人大多数都知道Su-27和AK-47,可是没几个听说过乌兰诺娃和捷尔任斯基;他们大多数会熟悉卡巴斯基和俄罗斯轮盘赌,却没有几个会喜欢红菜汤和列巴。至于渐渐老去的一代人,抗美援朝战斗故事片中志愿军的喀秋莎火箭排山倒海射向美军阵地的画面,也许依旧会激动他们的心。

西欧人用这样一个故事描绘俄罗斯人的性格:在风雪交加的山林寒夜,一个穷途末路的旅行者遇到一位俄罗斯老农。老农把剩下的伏特加倒入自己的两只桦树皮靴子,还拿出了最后一片黑面包。旅行者感激不尽地与老农分享了伏特加和黑面包,然后两人乎乎入睡。第二天俄罗斯老农醒来,看着睡在身边的陌生人,怎么也想不通这家伙居然分吃了自己最后一片面包。于是一刀宰了他。这个故事是否准确描绘俄罗斯人的性格,我不敢妄下结论。但是,我们这个命定的邻居也真是一言难尽:作为穷凶极恶的“北极熊”,它拿走我们的东西之多,在列强中也算冠军了;作为指手画脚的“老大哥”,它给我们的帮助,大约也超过任何一个国家。我那位学成归国的朋友送我的咖啡非常好。电动磨豆机一开,早已是满屋芳香。俄罗斯的地理位置种不成咖啡树,但是这不妨碍俄罗斯有顶级咖啡。想想某些坐井观天的蕞尔小国居然把咖啡烘焙技术当做“核心机密”,不禁哑然。一个半世纪前率先把人送上太空,咖啡也喝了几百年的民族,当然有办法喝上好咖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