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赌场林立的澳门,你可以轻易地在挤满了红眼赌棍的赌场里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品咖啡。比如那家门前广场每15分钟一次大型音乐喷泉表演,有600间客房和200张赌台、350台老虎机的“永利”(Wynn Casino), 在挤满了熙熙攘攘赌客的350台老虎机中间,居然有一家摆着一副永远不变的温柔浪漫面孔的星巴克。如果你喜欢,尽可以花个等于十几块人民币的澳门币,在这个居于喧闹中的僻静一隅,买一杯咖啡,然后悲天悯人或者幸灾乐祸地欣赏咫尺之外的老虎机是如何按当今世界最伟大的数学家、最杰出的心理学家和最聪明的电脑天才联手创造的程序,按部就班地吞噬那些红眼赌棍的财富。前些天我就是这样在“永利”,看着我的朋友有去无回地第N次,然后是第N+1次往老虎机里塞角子的。刚过百年华诞,被称做“老虎机”的Slot Machine,堪称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你只要在这种一学就会的机器前面练上那么一小会,你就会变成巴甫洛夫教授实验室的那条狗。唯一不同的是,那狗听到巴甫洛夫教授的铃声会摇尾巴流唾液,而赌徒只要听到这家伙发出的悦耳乐声,就一定会扑上去喂它金钱,直到钱包空空如也,还不肯善罢甘休。任凭多少富豪或腐败官员在没有老虎机的Casino贵宾室一掷千金,对赌场贡献最大的还是成千上万掏出一个子儿又一个子儿喂老虎的普罗百姓。在美国,赌场70%到80%的营业收入,60%以上的利润来自老虎机。在老虎机的面前,“二八”定理被彻底颠覆:多于80%的人民群众比少于20%的富豪重要。于是按经济规律办事的澳门赌场,无一例外地为最广大的人民群众提供“优质服务”:从直达各个口岸、机场、港口、巴士站的免费交通工具,到赌场内的免费饮料、免费餐食等,一应俱全。看看潮水般涌入澳门的国人,想来Casino可以列入国人最熟悉的英文单词之一了。中国人的特征之一是“含蓄”。
外来语言的进入,给国人表现“含蓄”提供了新的工具。个人身份“雅”也好,“俗”也好,告诉别人自己是去Casino而非去赌场,总是心中更觉坦然。正如西俗雅痞用Make love替代以爆破音发出的那些个汉语同义词,文绉绉地好像自己真有几分绅士淑女风度,还美其名曰:Make love这词啊,赋予了人类赤裸裸的本能一种多么美好内涵啊。在炎炎夏日,坐在澳门任何一家金壁辉煌又清凉舒适的Casino,花十几块钱,一面喝咖啡,看着熟悉的或者陌生的人与老虎机作绝望的搏斗,心中不由百味丛生:既似有几分悲天悯人,又似有几分幸灾乐祸。不过,如果以为澳门除了Casino而别无他物,那是大错特错了。澳门真正令我着迷的是中西文化竟然在这个小巧玲珑的城市里和谐地融为一体。在这整个老城区被联合国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城市,到海边的安德鲁老店,或者去市内的安德鲁前妻玛嘉烈的“新”店,点一杯咖啡,来两个热气腾腾的“葡挞”,三五知己,海阔天空,那真是一乐也!